顧夏婉拿起一次性筷子,開始吃起來,他習慣性掏出煙來點上,看著她吃得香,笑了笑︰「今天畫展很成功。」
顧夏婉塞了一嘴的牛肉丸子,聞言抬起頭來︰「真的?」原來是這件事值得高興,看來她半途離開並沒有對安遠晨的畫展有什麼影響。不過想想也是,安遠晨做事一向很有條理,再說,她和林錦生對話只是其中一個很小很小的插曲,而且又是在那麼僻靜的角落,想來並沒有什麼人發現。懶
她邊想邊松了口氣,江霍塵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態並沒有逃過他的眼楮,他想了想,最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不過有一件事也許得讓你知道。」
顧夏婉笑著抬頭︰「什麼事?」
江霍塵深吸了一口煙,吐出煙圈慢慢地道︰「林錦生將你在畫展上的畫全部高價買走了。」
「 當」顧夏婉手中的塑料盒掉在地上,她猛地回神,剛想要去撿,江霍塵抓住她的手︰「別撿了,不能吃了。」地上狼藉一片,可口的小吃掉在地上,這時候看起來是那麼令人作嘔。
顧夏婉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苦笑問道︰「干嘛跟我說這些?」江霍塵微微皺了眉︰「我想你遲早會知道,提前告訴你也許會更好。」
「那倒是要謝謝你了。你總是那麼周到。」顧夏婉掙開他的手,拿了紙巾慢慢地擦著手上濺上的汁水︰「叫我參加畫展,叫林錦生來,都是你的主意吧。後來請了杰米來安慰我,現在你又告訴我這些。霍塵,你到底想要干什麼?」她的聲音有點冷,手擦干淨了,可是那種油膩感還在,讓她覺得惡心。蟲
江霍塵看著她,神色依然沒有起什麼波瀾,只是淡淡地道︰「我並沒有特別的目的。不管你信不信。」
顧夏婉只覺得心口很悶,跟他這樣老練的對手對峙無疑是自取其辱。她想要走,手腕一緊,他扣住她。
「放開我!」她想要掙扎,他卻將她按在石凳上。他眼神很明亮,是那種直透人心的明亮︰「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確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如果說有,也只是想接近你。」
顧夏婉腦中一熱,沖口而出︰「可是,你這樣讓我很不舒服,就好像你在安排著我的一切,監視著我一樣。」她看著他,從他明亮的眼中看出自己的狼狽。其實心里有個聲音在說,這一切不關他的事情,不關他的事,可是……
江霍塵淡淡自嘲一笑︰「好吧,算我多管閑事吧。以後不會了。」他說完,轉身走了。顧夏婉看著他冷淡的背影,心里憋著的怒氣一下子一瀉千里,不知所蹤。
她呆呆坐在石凳上,直到了身上發冷,這才苦笑著回了家。周芝芝曾說過她,夏婉,你有時候還真是不知好歹。
的確,有時候她真不知好歹,從來學不會什麼人對她是好的,什麼是不好的。
而江霍塵,她今天似乎真的是冤枉他了。
……
第二天一早,顧夏婉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口氣有些急切,還有責怪。原來顧立城被她昨天一激,血壓一直居高不下,到了傍晚,家庭醫生建議送到醫院里輸液。
顧夏婉只覺得腦袋里「嗡「地一下,眼前一黑,爸爸有高血壓?難怪他那天臉色那麼不好看。
她急急忙忙地換上衣服,攔了的士往醫院里奔去。到了病房,顧立城正在吃著夏芷給他削的隻果。兩人神態安詳,看不出異樣來,除了那瓶礙眼的藥水。
顧夏婉踟躕地站在門口。夏芷眼尖,招呼她進來︰「快進來吧。你爸爸沒事,就是血壓高了點。」
她走了進來,站在爸爸的病床前,突然覺得眼淚不听使喚滾了下來︰「爸爸,對不起。」不管怎麼樣,這是她的父親,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她也不能這樣指責他。
顧立城與夏芷默默對視了一眼,夏芷拍了拍她,嘆息一聲︰「沒事的,好好跟你爸聊聊。」說完,她轉身走了出去,把門帶上。
「阿婉……」顧立城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眼中露出一絲憐愛︰「別哭了,不關你的事。我又沒什麼病。別哭了。」溫和的語調,讓她的心更難受。
「爸爸,是我不好,不該氣你。」千錯萬錯,最後好像都只是她一個人錯。她不由嗚咽出聲,血緣親情在這一刻佔了上風,滿滿的愧疚讓她無法原諒自己。
八年的離家萬里,她以為只是自己的苦難,其實八年中,作為那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怎麼會不難過,不痛苦?她的任性和自以為是傷害了自己在世上唯一最親近的兩個親人。
顧立城看著她哭得像小孩一樣,嘆了一口氣哄道︰「好了,不哭了,是爸爸不好,沒解釋清楚,林家這件事……很復雜的。不過你怪爸爸也沒有錯,畢竟我也有一份,要不是我去慫恿他投資國外的地產項目,他怎麼會……」
顧夏婉含淚抬頭,臉色異常蒼白︰「爸爸,你告訴我,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好不好?」語氣中帶著哀求,埋藏了八年的秘密,在這一刻那麼接近于事實,她只想求證個明白清楚。
顧立城扶了胸口,長長一嘆︰「你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說的。你只要知道,你的林伯伯當年是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後來,我也被那個人抓到把柄,為了保住顧氏集團,我只能對不起錦生的父親。說來說去,其實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懦弱,錦生的父親也不會走投無路,沒人肯幫他度過最大的難關。這都是命啊。」
顧夏婉听得怔忪,原來這一切還有中間這麼關鍵的一環,可是真的是命麼?她看著父親花白的頭發,滿肚子的話一時竟無從說起。
這時候病房的門開了,夏芷領了個人走了進來。顧夏婉擦去眼淚,抬頭看去,心里一沉,是江文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