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在醫院住了兩天。
宋詩穎每天都來看她,但秦洛的話真是好的可憐。她每說十句秦洛才有可能反應一句。
更甚者,一句都沒有。
宋詩穎急的抓頭撓耳︰「洛洛,你倒是說句話啊,現在沈少川還活著,那不是一件大喜事嗎?你怎麼還這麼悶悶不樂愁眉不展的,就跟他當初出事兒的時候一樣,哎。」
秦洛看著宋詩穎跳腳的模樣,內心卻波瀾不驚妲。
她真的無法理解沈少川到底在想什麼,那時候他們每天朝夕相處,他到底有多狠心才能忍住不認她呢。
縱然她再心痛他的過去,爆炸,毀容,傷殘,可仍是覺得傷心,無法過了自己這一關禾。
她對宋詩穎說︰「詩穎,我沒事,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更加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沈少川,如果真是他,他為什麼不回來找我。」
「也許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對了,他現在的容貌都變了啊,那場爆炸帶給他的創傷實在太大了啊,所以吧,我覺得他可能是覺得沒臉見你才會這樣……」
「你說我會在意嗎?」
「你是不在意,可是他自己在意啊,洛洛,你好好想想,你們都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了,好不容易這一次老天開眼了,你難道舍得就這樣放棄嗎?」
「詩穎,你不明白……」秦洛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時間過去這麼久,她卻有了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她在別扭嗎?也許是的。
可是她終究無法這麼輕易跨過這個坎兒,無法過了自己那一關。
「算了,詩穎,咱們先不說這個了,我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我現在還不想看到他。」
「哎,洛洛,你不知道,你出事兒的時候他給你輸了多少血,你們的生命早就融為一體了,知道嗎?還有你,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呢,割腕啊,那得多疼啊,你怎麼割的下去,你是瘋了是吧,既然你連割腕的勇氣都有了,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沈少川呢?」
這話換來秦洛的沉默。
宋詩穎觀察好了一會兒,突然打了個響指︰「我知道了,你不是不想原諒他,就是……嘿嘿,你放心,我懂了,沒問題,看我們一起怎麼對付他,真是太過分了,居然能忍著這麼長時間不來見你,對不對。」
秦洛見宋詩穎分析的頭頭頭是道,也沒有辯駁。
人這個東西,是非常復雜的感情動物。
她也說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感受,矯情嗎?
她死而復生,在割腕的那一刻,她看著鮮血從自己的身體里流出來,彌留之際,她的腦海里一片平靜,現在她還活著,沈少川也活著,這是多麼該值得慶幸的事情,可是她卻做不到。
「哎,洛洛,你怎麼有出神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宋詩穎搖晃著她的胳膊,「對了,洛洛,你知道那個胡璋劍嗎?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兒,公安已經把他抓起來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秦洛的手指莫名一跳,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對宋詩穎說︰「詩穎,我有點累了,讓我先休息一會兒吧。」
宋詩穎見她神色憔悴,臉色發白,便幫她把床放了下來︰「好,你趕緊躺下吧,我在這里陪你一會兒。」
「你先回去吧,我也沒什麼事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見秦洛堅持,宋詩穎只能拿過一邊的包︰「那好吧,我先走了啊,你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別再做傻事了啊,要不然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秦洛臉上綻放一抹蒼白的笑意︰「這話應該我說吧,你快點回去吧,再晚就堵車了。」
「呸呸呸,這話說的多不吉利啊,下次不許說了啊。」
秦洛揮手︰「趕緊回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啊,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嗯。」
眼見宋詩穎走了,秦洛便坐在床上發呆。她是真的有點累,但一閉上眼楮,滿腦子都是那個晚上不堪的記憶。
稍微有點朦朧的睡意,那畫面便更加的真實。
她雙手抓緊了被單,身體在床上微微扭動著,無意識的掙扎起來,呼吸中似乎還帶著那微臭的酒氣,秦洛的額心冒出了冷汗,她努力想跑,努力掙扎,可卻都是徒勞。
那人的力氣那麼大,她根本不是對手,好不容易把一只手掙了出來,她來不及思考,便一巴掌揮下。
清脆的巴掌聲,如此犀利又干脆。
她猛然睜開眼,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有輕微的變色,秦洛下意識的後退了一些,抓緊了床上的被單。
她還陷在剛才的夢靨中沒有反應過來,又望著眼前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大口大口的喘氣︰「阮雲路?」秦洛聲音嘶啞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阮雲路直起了身體,微微用舌頭鼓了鼓自己左邊的臉頰,那上面有五個清晰的手指印︰「沒想到你睡著的時候力氣還挺大的。」
秦洛澀然,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沒事。」阮雲路的頭頂就是白熾的燈光,秦洛籠罩在他投下的陰影中,呼吸依舊急促,他拿起旁邊的毛巾遞給她,秦洛還處于怔忪的狀態。
沈少川每天都會準時來看秦洛,大多數的時候都看到她在睡覺,偶爾會看到她在翻閱書籍或者發呆。
他原本好幾次都打算進去,但當他準備敲門的時候秦洛便會躺下來。
他想給她點時間吧。
然而現在,他站在秦洛的病房門外,卻看到阮雲路拿著毛巾在替她擦汗。
秦洛雖然有些木然,但並未反抗。
他的手緊緊按在門把上,沒有多思考,直接就推門而入。
阮雲路的手還放在秦洛的額頭上,秦洛亦抬眸看著沈少川。
病房內驟然安靜。
沈少川率先開口︰「不好意思,沒打擾你們吧。」
阮雲路收回毛巾,看著他深笑︰「沈總想多了。」
沈少川的目光自從落在秦洛身上就未挪開,但話卻是對阮雲路說的︰「我想單獨跟秦洛說幾句,不知道阮總能不能行個方便。」
說完後,才隨意掃了阮雲路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他仍是清楚的看到了阮雲路臉上的巴掌印。
「沈總真是太會說笑了,我不過就是順路過來看看秦洛而已,」他一邊說還一邊說舌頭抵了抵發燙的臉頰,「那我就先失陪了,你們慢聊。」
他走過沈少川身邊,秦洛盡管別開了頭,但還是看到他們相似的身形,如果他們湊在一起,便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沈少川來。
那麼相似的兩個人,仿佛就是雙生兄弟。
她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自己都嚇了一跳。
可是有比較的兩個人站在一起,任誰見了都會這麼想。
沈少川見她專注的盯著自己出神,眼神卻是空洞而迷茫的,心頭滑過幾絲愴然,他刻意忽略內心的抽痛,笑看著她︰「洛洛,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你們是不是有什麼關系呢。」她忽然抬頭,與他目光對視。
沈少川聞言一怔,反問︰「這很重要嗎?」
「是啊,我想,如果不是因為阮雲路的出現,你也不會這麼著急現身吧。」
沈少川站起來波瀾不驚,並沒有出現大的震動,似乎這原本就在他的預期之內︰「是,洛洛,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這麼長時間我都在尋找我們之間關系的解決之道。」
「是嗎,那你現在找打了嗎?」
沈少川听出秦洛的話里其實帶著隱約的暗諷,但他還是如實相告︰「洛洛,我父親當年並沒有死。」
「是嗎,那真是恭喜。」秦洛下意識的回答。
但當她回過神仔細回想沈少川說的話時,不免瞪大了眼,震驚的看著他。
沈少川雲淡風輕的嘆了一口氣︰「沒錯,阮雲路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盡管秦洛隱約察覺點什麼,但當他親口證實這個結論時,內心仍是詫異的,不過面上並未表現出來︰「是嗎,那恭喜你,又多了個手足,真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啊。」
沈少川听到她的冷嘲熱諷,忍不住莞爾︰「沒錯,你說對了,不過這個手足可沒有情深。他正兵不血刃的想從我身上下手呢。」
秦洛的話在嘴里翻了個圈兒,將快要訴諸于口的擔憂之情硬生生壓了下去︰「是嗎,那你自己小心點吧,說完了嗎,說完的話我累了,我要睡覺了。」
「洛洛,我……」沈少川的話遭到了電話的攔截。
他拿出手機一看,擰眉︰「howard?whathappened?」
秦洛拉過被子蓋住了自己,只听到沈少川問了一句,然後沈少川便說︰「對不起,洛洛,我有點急事,晚上再過來看你。」
他轉身離去,秦洛拉下被子,看他走的步履匆匆,緊緊的咬住了下嘴唇。
要是沒有發生那件事情,該有多好。
同時,她的內心也沉沉的吐出一口氣。
這難道就是老天爺給他們的考驗嗎?問題總是一個接一個而來。
可是真好,她爸爸原來不是殺人凶手。
盡管逝者已逝,但對秦洛來說,這也是個解月兌。
那麼沈景陽現在人呢。
沈少川又出來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真有點讓人哭笑不得。
難怪阮雲路長得那麼像沈少川,基因的遺傳還是相當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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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川在派出所見到了被打的頭破血流的howard,他正坐在椅子上,用英語德語法語輪番對與對面的人吵架。
對方也不甘示弱,日語韓語意大利語,凡是這個世界上的語言,似乎都出現在了這里。
听得警察雲遮霧
繞,叫苦不迭。
巧的是,那個人沈少川也認識。
蛋牛。
原本他覺得howard夠慘了,但再看蛋牛,你不得不承認,howard不管怎麼說都是紐約乃至整個美國的幕後首領,在打架這件事情上不會吃虧。
沈少川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眼見著他們又激動的要群毆到一起,警察拉都拉不住,他終于一聲厲喝,吵鬧的現場慢慢安靜下來。
「嗨,brook。」兩個男人竟然同時跟他打招呼。
沈少川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勉強回應。
終于出現個听說中文的,警察問︰「你認識他們?」
「是的,我能先問下這是怎麼回事啊。」沈少川的態度還是很讓警察有好感的。
他們大概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沈少川全程微笑以對,警察也不想留他們了,讓他們簽了字辦了手續就趕緊離開。
去超市因為一瓶飲料而打起來,還打得頭破血流,蛋牛幾乎面目全非,沈少川不得不佩服他們。
「嗨,brook,你真的認識這個家伙?」howard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依舊恨得咬牙切齒的。
蛋牛作勢又要撲上去。
「你們是在狗咬狗嗎?」沈少川夾在他們中間,一手架住一個,「算了,反正都出來了,你們願意打就打吧,找個僻靜的地兒,別再讓警察抓回去就行了。」
他擺擺手,瀟灑自若往前走去。
「嗨,brook,你等等我……」howard見沈少川真走了,狠狠警告了蛋牛一聲,立刻追了上去。
留下蛋牛一個人站在原地恨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