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白月光透過紗窗照在白色的橡木地板上,映得有些森森然。
門外的寂靜並沒有因為她的問題而發生改變。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的是中文,于是又換了英語,提高了音量,問了一聲誰。
依舊沒有回應妲。
心中的緊張與害怕驟然加劇,琴箏湊到門前,透過貓眼往門外看去。
只有房前的湖水在月光下發著粼粼的波光,寂靜的山林環繞在湖的四周,只有重重疊疊的黑影與灰黑色的天幕混為一體,映襯得周遭更加詭異。
她吁了一口氣,難道是自己幻听了?
看來是白天太累的緣故了。
轉身走出玄關,看來不能再看書了,還是泡個熱水澡,然後睡覺來得實在些。
可才走出了幾步路,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次她再也繃不住,直接抄起沙發旁邊的台燈,又拿過電~話直接打到了鎮長家,「先生,我是林琴箏,住在n107號,有人在惡心敲我們家的房門,請您馬上過來。」
那邊的人連連應了幾句。
琴箏這又走到門後,「是誰?再不說話我就報警了。」
「夫人,是我。」稚女敕的童音響起。
原來是小約瑟夫
琴箏頓時松了一口大氣,將台燈放回原位,然後走過去開門。
小小約瑟夫站在門外,仰頭看著林琴箏。
難怪從里面看出來看不到人,因為小小約瑟夫太矮了。
她蹲去,「怎麼了,約瑟夫?」
「夫人,我爸爸叫我來給你送一籃華夫餅。」
小約瑟夫將手中的柳編提籃放在林琴箏面前,提籃上面扎了一個小小的絲帶,里面裝滿了新鮮出爐的華夫餅。
琴箏甚至能聞到淡淡的麥香味。
小約瑟夫退了一大步,然後十分有禮貌地鞠躬,「對不起,夫人,我打碎了你的玻璃。」
琴箏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白天不是已經告訴你沒關系了嗎?我已經原諒你了。」
小約瑟夫笑了笑,露出一口缺了門牙的潔白小米牙,轉頭對後面喊道,「爸爸,你看,我說過,夫人原諒我了。」
琴箏這才發現後面的樹林邊上站了一個人。
隔得太遠,對方的長相她看不清楚,卻依舊能感受到那道清晰冷冽的目光。
小約瑟夫轉過頭來,「夫人,我爸爸說,撞破了你的玻璃,這些餅干請你品嘗。」
再次對林琴箏一笑,他才蹦蹦跳跳地往樹林邊走去。
馬修鎮長帶著手電筒,急急地朝林琴箏住的地方趕來。
年近五十的中年鎮長擦著汗問琴箏,「林小姐,怎麼回事?」
琴箏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對不起鎮長,是我太敏感了,並不是什麼匪徒。」
鎮長這才看到站在遠處約瑟夫父子。
他揚了揚手,「約瑟夫,怎麼是你?」
約瑟夫的聲音透過微涼的空氣傳來,猶如洪鐘,「小約瑟夫闖了點禍,我帶著他來道歉。」
父子倆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旁邊的小路上。
琴箏拿起地上的華夫餅籃子,「馬修鎮長,來一塊吧?」
「不不,」馬修擺了擺手,有些尷尬地指了指自己的將軍肚,「我太太勒令我減肥中。林小姐,你誤會了,約瑟夫並不是什麼匪徒,是我們鎮上唯一的一個警察。我們這里的治安,都靠他的。」
警察
林琴箏腦海里立刻閃過另一個人的樣子。
她跑到天涯海角,都揮不去心里的那個身影。
苦笑了一下,「馬修鎮長,謝謝您了,早點休息吧。」
鎮長微微頷首,「不客氣,林小姐,如果有需要,隨時來電~話。」
「好的。」
國外的公僕才是真的公僕,琴箏不
由得深深感嘆,然後抱起餅干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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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琴箏常常在自己的門廊上看到一些新鮮的吃食。
有時候是一尾新鮮的鱘魚,有時候是一盤剛烤出來的通心粉,有時候是一些新鮮的女乃油
小約瑟夫也成了她家里的常客,為她平靜的生活多添了幾縷快樂。
男孩子雖然喜歡調皮搗蛋,打破玻璃打翻杯子甚至是偷樹上的果子都是常有的事情,可他們也靈活勤奮,聰明好動。
小約瑟夫的家教很好,本事也不錯,小小年紀就知道如何修水管換燈泡,還會捕魚打鳥,林琴箏很喜歡他。
他也很喜歡林琴箏,總是不經意的提起︰「夫人,如果我的母親還在,她一定長得跟你一樣溫柔漂亮,我真希望你就是我的媽媽。」
此時,他蹲在林琴箏的身邊,半靠在她的腿上,仰著脖子看著她。
林琴箏溫婉的臉沐浴在金色的日光中,白皙的肌膚透著隱約的光,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手輕輕撫模著小約瑟夫柔軟而金色的頭發,眼中盡是愛憐︰「你可以把我當成你母親啊,我也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
「真的?夫人?你沒騙我?」小約瑟夫忽然站了起來,喜悅爬滿他整張稚女敕但帥氣的臉。
林琴箏只那一晚看到了約瑟夫大概的輪廓,高大,魁梧,是典型的西方人特征。可是她可以通過小約瑟夫這張臉是想象他的父親,她輕輕點了點頭,小約瑟夫便跳了起來,大叫著往外跑去︰「夫人,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小約瑟夫,你跑慢點——」林琴箏的囑咐慢慢隱沒在柔和的山風中,就像這里溫暖的陽光,總是和煦醉人的。
看著小約瑟夫的背影逐漸遠去,她想,有個孩子真好。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想自己的生命有個延續,孩子便是全部的寄托。
一個心愛的丈夫,一個可愛的孩子,還有一個賢惠的妻子,這才能撐起一個溫暖的家。
如果她能給談雲平生個孩子,該有多好。
但命運就是這樣殘酷。
當她錯過了一些機會走錯了一些彎路的時候,想回頭,根本不可能了。
想著想著,她不禁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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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風起雲動。
林琴箏腿上的毯子也滑落一角,她放下手邊的書,抹去臉上的淚,去關窗,卻從窗口看都小小約瑟夫強行拖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日光里,林琴箏可以將人看的很清楚。
那人穿著一身警服。
她頓時明了對方的身份,這是馬修鎮長說的他們鎮上唯一的警察,小約瑟夫的父親,約瑟夫。
他看起來相當的年輕,沒有早衰的現象,而且挺括的制服將他襯得十分英武。她一直透過小約瑟夫的模樣來想象他,此刻見到本人的時候她才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小約瑟夫長得並不像自己的父親,這個威武的警察看起來是如此的賞心悅目,與他那冷冽的眼神毫不相符。
林琴箏走神的功夫,小約瑟夫已經來到她的門前,並且高聲叫著︰「母親,我把父親帶來了。」
這個稱呼令林琴箏怔住了。
約瑟夫也斥責他︰「別胡鬧。」
「不,父親,我沒有胡鬧,是夫人答應我的,她說她願意當我的母親,是不是,母親?」他仰著執著而認真的小臉看著林琴箏。
林琴箏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是我答應的。」
「你看,我說的都是真的,太好了,這樣以後我就有父親母親了,真是太好了。」小約瑟夫拉著父親的手走向林琴箏,原本幽靜的空間瞬間變得擁擠起來,林琴箏笑著朝約瑟夫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依舊如寒冰,沒有絲毫的溫暖。
林琴箏請他們坐下,但他以工作繁忙還要去治安巡邏的理由拒絕了。
她也沒有強人所難,倒是小約瑟夫顯得有些失望,可是有一個母親本身就是一件讓他在伙伴們面前揚眉吐氣的事情,他激動之余又問了一句︰「媽媽,以後我們可以生活在一起嗎?我的意思是你跟我父親生活在一起?像別的小朋友的家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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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鋒和李愛敏的婚事終于塵埃落定。
能得到李母的首肯簡直是恩賜,陳鋒跟中了樂透似的,笑得一整天嘴巴都合不攏。
坐在陳家客廳里,陳父陳母听完陳鋒的話後,有短暫的沉默,陳母雖然極為不情願,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點頭,她拿出了家里的戶口本交給陳鋒。
陳鋒要接過去時她又收了回來,陳鋒撲了個空,眼神古怪的盯著陳母︰「媽,你這是干……干什麼……」
陳母板著臉︰「鋒鋒,我這是沒辦法,才答應你們的婚事,但是我也有個條件,你們婚後必須回家住,听到沒有,我得看著李愛敏不能讓他欺負你。」
「怎……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陳鋒打著哈哈。
陳母卻十分堅持,陳父也開口了︰「鋒鋒,這是我跟你媽商量的決定,你是我們唯一的兒子,孝敬父母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也是你的本分,你說是不是。」
陳鋒猶豫了。
陳母當即把戶口本收了回去︰「既然你們都不住家里,我要你們結婚干什麼,我還不如養頭豬呢,養大了才能宰了吃了,我看你就是個白眼狼,沒良心的東西。」
「哎,別……別這樣,媽,好,我答應……我答應。」陳鋒攛起來將戶口本搶在了自己懷里,迫不及待的跑了。
陳母在後面嘆氣︰「你看吧,我就說,不能讓他稱心如意,有了媳婦忘了娘啊,他現在心里哪里還有我們的影子,哎。」
陳父寬慰她︰「罷了罷了,你也別多想了,隨他去了吧,兒大不由娘,也是該放手的時候了。」
「你說的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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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鋒拿著戶口本歡天喜地的去接李愛敏。
此時的李愛敏正站在李母的床邊。
李母坐在床上,從抽屜里拿出用紅布抱著的戶口本,這是當初李愛敏想偷又沒偷到的東西,原來自己的母親換了地方藏,也難怪她找不到了。
盡管到了現在,李母的臉色還是很難看,她說︰「愛敏,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將來你可別後悔,後悔了也別怨媽。」
「我知道,媽。」李愛敏愣了愣,忽然眼眶就紅了。
「這登記以後啊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愛敏啊,做人媳婦跟做人孩子是不一樣的,你得照顧老公孝順公婆,做個听話的媳婦知不知道。」
「媽,我知道。」
李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看你現在嫁的這麼遠,以後媽想見你一面都難了,本來多好啊,嫁給永林,咱們還能在一起,可是現在……」
「好了,媽,我求你別說了行嗎。」听到周永林的名字,對李愛敏來說有一種恍如昨世的錯覺。
她似乎已經忘記這個人了,可是突然提起,仍是不免心有戚戚焉。
尤其李母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更是勾起了李愛敏的傷心事,讓她也想哭︰「媽,你別哭了,你放心,以後你就住在這里,我養你終老,我們不會分開的,我一輩子都不要跟你分開,媽。」李愛敏摟住了李母的脖子。
陳鋒志得意滿找上~門來時就看到這哭作一團的母女,他臉上的笑容也頓時凝結成一團,進退不得。
李母看到了她,就推了李愛敏一把,同時將戶口本往她懷里一推,還背過身去擦臉上的淚︰「走吧走吧,趕緊走吧,別忘了到時候把戶口本給我送回來。」
「媽——」李愛敏臉上那不舍的表情讓陳鋒覺得壓力很大,他深怕她反悔似的,馬上拉著她的手保證,「愛敏,媽,你們都放心,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媽,你沒有失去愛敏,你還多了我一個兒子,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們的。」
他心中著急,一口氣將話說了下來,都不帶結巴的,震驚了李愛敏母女。
「陳鋒,你不是結巴啊。」李母都忘了哭了。
「啊,是……是嗎?」真禁不起夸,一下就故態復萌了。不過他臉上似乎沁出了冷汗。
李愛敏也怕事情有變,不敢再耽擱,拿起一邊的包就跟陳鋒出門了。
今天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民政局的人雖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
李愛敏和陳鋒需要排隊等候一會兒。
他們先去一邊的照相區拍了證件照,花了二十塊錢等著照片出來,然後又拿了資料到旁邊填寫。
填資料的時候,陳鋒突然被人叫了一聲。
他驚訝的回頭看著謝仁龍︰「謝……謝醫生,你怎麼在這里呢。」
李愛敏認得他,當時給陳鋒治病的那個主治醫生,只是很遺憾,他到現在還不行,不過李愛敏還是他頷首打了招呼。
謝仁龍拍拍陳鋒的肩膀︰「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了啊。」
陳鋒呵呵笑了兩聲︰「同喜,同喜。」然後說,「反正也沒輪到咱們,咱們去……去趟廁所吧。」陳鋒將謝仁龍拉走了。
古古怪怪的,李愛敏朝謝仁龍的老婆也打了招呼,兩人坐下來寫資料。
謝仁龍的老婆個頭比較嬌小,但長得十分甜美,看著李愛敏便笑了起來。
李愛敏奇怪︰「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我只是很羨慕你,你老公為了追到你真是不惜自毀名譽。」
「嗯?他做了什麼?」
「你不知道?」
李愛敏一臉茫然。
「這個我都不好意思說,不過仁龍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是很感動的,他上次不是不舉住院了嗎,他求仁龍幫忙,開個假證明,就是為了追回你的心啊。」
「假證明?那是假的?」
「是啊,」謝仁龍的老婆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