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酒店門口攔住林琴箏︰「你這麼著急,要去哪里?」
「雲平。」林琴箏抱歉,「對不起,真有急事,咱們改天再說好嗎。」
「改天?改到什麼時候,你要是去了加拿大,我還能有改天嗎?」
林琴箏憂心如焚,卻又無奈的看著他︰「那你想怎麼樣。」
「告訴我,你現在到底出什麼事了?」
「對不起,我丈夫在山里打獵的時候出了意外,我現在必須回加拿大去,ok?」她推開了他的手,見一輛出租車過來,立刻伸手攔住妲。
丈夫。
這兩個字深深刺激了談雲平。
林琴箏上車,吩咐司機去機場,結果談雲平跟著上了前面的副駕駛座,她怔住︰「你這是干什麼。」
「我跟你一起回去,去看看你的丈夫!」他將最後兩個字咬的特別重。
「你開什麼玩笑,你不要你的工作了。快點下去吧。」
「沒關系,工作沒了可以再找。」老婆沒了,這輩子或許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司機見他們僵持不下,不下車又走不了,便有些焦急的催促道︰「兩位,你們到底是走還是不走啊,別耽誤我做生意啊。」
「走。」這時候兩人倒是異口同聲的回答,又同時關上了車門。
司機呵了一聲,踩了油門,平穩往前滑去。
林琴箏上車後就開始打電~話,但一直沒買到機票,她顯得很著急。
談雲平試圖安撫她說︰「要不明天再走吧,國際長途本身就不多,你這麼著急走也來不及。」
「不行,我不能等了。」她試著去別的地方轉機,哪怕多花幾小時也不要緊,只要能馬上走。
然而這對談雲平來說,不啻于一個沉重的打擊。
那邊的人,到底要有多重要,才能讓她如此念念不忘,心急如焚。
他放在腿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見林琴箏始終沒有找到解決的法子,談雲平阻止她說︰「你別打了,交給我吧,我試試。」
「你?」林琴箏的表情看來很驚訝。
「對,就是我。」談雲平道,「想麻煩你幫我個忙。」
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林琴箏听到談雲平與對方寒暄了好一會兒,有輕微黯啞的女人笑聲傳來,她不著痕跡的抿了抿唇,目視前方,正襟危坐。
兩分鐘後,談雲平放下手機,對她說︰「好了,我訂到最快的機票了,今天晚上八點能走。」談雲平抬起手腕,看著上面的時間,「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一點十五分,距離飛機登記還有整整四個多小時的時間,林小姐,你有什麼安排嗎?」
林琴箏咬唇,她知道這個時候還能買到機票,已是萬幸,便說了謝謝。
談雲平聳肩︰「不客氣,反正我買了兩張票,順便出國去看看。」
「其實你不必如此的。」林琴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談雲平表現的很坦然︰「我說過,這是我的事情了,師傅,暫時先不去機場路,送我們回市區吧,要是你有心情的話,我們可以繼續回陸飛揚的酒席去。」
林琴箏搖頭,並且面露倦容。
她說︰「我得回酒店去拿行李,師傅,先送我回博爾曼吧。」
司機毫無疑義的在前方路口調轉車頭。
而後林琴箏閉目養神,談雲平只盯著她柔和的側臉,沉默不語。
他跟著她上了酒店,不過林琴箏打開門,卻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她扶著門框,頷首︰「今天謝謝你,雲平,不過我有點累,我要休息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可是我也很累。」談雲平打了個哈欠,「你讓我休息下再走吧。」
林琴箏呵呵笑了下︰「要不我再去幫你開個房間,讓你休息。」
「不用,我就睡這里。」他不顧她的阻攔,擅自進入這個房間,朝房內的大床走去。
林琴箏欲言又止,但看他月兌了外套斜靠在床上,只好妥協︰「那好吧,你休息吧。」
「那你呢。」談雲平見她打開衣櫃,便猜到了她的用意,「你要走?你就這麼不願意跟我呆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小時?」
「不是,雲平,你別誤會,我是想既然必須得等上幾小時,那先把房退了,然後去買點東西,直接去機場了,你好好休息吧,沒人會來打擾你的。」
她將衣服一件一件收好,身體卻被人突然從後面抱住,束縛了她的雙手,她手上拿著內衣,怔怔站在那里,耳邊是談雲平低沉的嗓音︰「琴箏,我好想你,琴箏。」
他這一聲聲充滿感情的呼喚,就像那一夜,求著她別走一樣,如鋒利的刀子一般,一下下扎在她的心上。
她是女人,心房柔軟的像是要滴出水來,但卻不能回應他,她輕微的掙扎了一下,懇求道︰「雲平,你別這樣,你
先放開我,咱們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琴箏,我開始真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我生氣過,迷茫過,但那都是因為你的不辭而別,對于你到底能不能生孩子我根本就不在意,要是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去領養一個,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就過二人世界,難道這不好嗎?」
很美好的設想。
她听了很心動。可是她不能這麼自私,傳宗接代本來就是一個男人應盡的義務。
「雲平,你先放開我。」
「我不放。」他說到做到,非但不放,反而更加收攏了手上的力量,勒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琴箏,不要對我這麼殘忍,我不舍得。」他哭了,這個堂堂七尺男兒,在她的頰邊落下了哀求的淚水。
她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可能無動于衷。
察覺到她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談雲平的心也慢慢落回肚子里︰「琴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你相信我,時間會證明一切。」
他親吻著她圓潤的耳垂,引得她身體起了陣陣戰栗,
隨後他的吻便鋪天蓋地而來,沿著她的脖子,肩膀,再然後是脊柱——一寸一寸往下,最後在她背上,心髒的位置停了許久,像是要將自己的感情吻進那個地方去一樣。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將自己的手心掐得有多痛,才忍住沒有轉過身去擁抱他。
他說的話,她听到了。
他說,時間會證明一切。
她相信。
可是時間並不是一道可以逆轉的命題。
如果最後時間給的答案是否,到時候她要如何面對他?
天倫之樂大于人倫,愛情是調味品,親情是必需品。
十年以後,他不後悔,
二十年以後,他也不後悔,
可當他七老八十的時候,看到人家子孫環繞,盡享天倫的時候,他依舊不後悔嗎?
不,這不是她林琴箏要的。
夢想中的老年生活,應該是像歌里唱的那樣,坐在搖椅上,慢慢變老,哪怕牙齒掉光,頭發花白,哪里都不能去了,也依舊是對方手心里的寶。
而不是他的幡然醒悟,發現她沒能給他最珍貴的東西,而相互怨懟。
她凝注心神,一字一頓地說,「我在加拿大,已經結婚了,你確定,要和我過去看嗎?」
談雲平倒是從容起來,似是根本沒有听見她說的話,緩緩從她身後站直,將她擁得更緊,「听說那邊風景宜人,十分美麗,又有佳人相伴,我自然是要去的。」
結婚了?
外國人最注重情趣與忠貞,如是結婚了,怎麼她的手上還是空空如也,連個指環都沒有?
真是個不會撒謊的丫頭。
他低低一笑,「如果你收拾好了,就跟我回去一趟,把我的東西也收拾收拾吧。家當總是要帶一些的,不然怎麼在那邊陪你看日升日落,看雲卷雲舒。」
這樣的情話,由最愛的男人口中說出。
她不可能不動心。
不可能,卻不能。
談雲平快速地合上她的行李箱,然後不由分說,拖著她便往酒店樓下走去。
兩個人很快到了以前住的地方。
林琴箏沒想到他還住在這里,沒有搬走。
愣愣地跟著他上樓。
他的房里,布置依舊,干淨而又整潔。
下意識地看向原本將兩邊相同的那扇門邊,卻突然讓她呆在原地,不能自已。
原本的牆壁已經完全被敲掉,原本的石灰水泥,已經變成了整面的玻璃。
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對面的房間完全沒有任何改變,跟她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談雲平上前來,再次將她納進自己的臂彎,「琴箏,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下班準時回家,因為我知道,你只是太忙了,所以沒回來。我把牆改成這樣,你還喜歡嗎?」
喜歡,可不能說。
她知道,他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在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罷了。
愛慘了她,才會做這樣的事。
她終是動了容,伸手輕輕觸了觸他的臉,「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是啊,她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好不容易相愛,卻不能相守。
凝了畢生的力氣,好不容易轉身,卻發現竟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罷了。
所有的逃離,只是自欺欺人。
她以為她可以忘記,可以放下,可以當成是一場鏡花水月,海市蜃樓,可在回國的時候,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才知道,自己竟是徹頭徹尾的錯了。
他早已成為她心底深深的烙印,任憑她狠心,都是無法抹去的。
正當林琴箏陷入進退兩難之際,一直安靜的手機又不安分的響了起來,打擾了
他們之間的靜謐安然。
林琴箏趁機月兌身︰「抱歉,我接個電~話。」
電~話仍舊來自大洋彼岸。
「什麼?」林琴箏接完電~話以後,臉色變得越加難看,但是現在,她只能說,「馬修鎮長,十分感謝你,我會盡量趕回去的,請您一定要照顧好他們,好,謝謝。」
放下手機,林琴箏面色煞白,身體還有些搖搖欲墜。
談雲平擔憂的扶著她的腰︰「琴箏,出什麼事了?」
「雲平,我不瞞你,我有個朋友在加拿大出了很嚴重的意外,受了槍傷,我必須馬上趕回去。」
「你朋友?」
「是。」林琴箏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跟約瑟夫這復雜的關系,干脆選擇沉默。
「是你丈夫?」
「是。」
「我知道了。」談雲平又到一邊打電~話,林琴箏只好等。
五分鐘後,談雲平說︰「我們要去轉機,不過可以比預計早到一個小時,要走嗎?」
當然走!
與其這樣漫無目的的等下去,她寧願用忙碌的奔波而淡化心中的憂慮與不安。
本來她跟約瑟夫約了一起去打獵的,誰知她回來了,又是覆盆子成熟的季節,約瑟夫便一人上山去了,誰知道會在山上遇到一批逃犯,他是警察,為了追捕他們,最後受了很嚴重的傷,如今躺在醫院里生死未卜。
談雲平還是堅持要跟林琴箏回去,她妥協了,任由他跟著,也多虧了他,這一路林琴箏才不至于顯得那麼手忙腳亂。
他跟著她,千里追尋。
加拿大的天和空氣都異常美好,可惜談雲平來不及欣賞,就坐上了林琴箏原本停在機場的車,趕往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