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身體好痛。
左臂仿佛絞碎一般的疼痛。
從Archer那里繼承過來的胳膊,在超負荷地使用之後,終于已經臨近崩潰了。
現在是在哪里?我昏迷了多久?不行大腦完全不听使喚。
啊!猛然想起來昏迷前的片段。是呢,我最終還是沒能對Saber下殺手,直到最後一刻,本應該穿透她胸膛的劍被我刺在了地上。
怎麼可能下得去手,一起戰斗過的那些日子並不是夢,確確實實地存在著,Saber,作為Servant保護我戰斗著,因為我任性的理由,最終被那黑暗的力量所吞噬,成為了敵人的傀儡。
是因為我的錯,只是因為我的錯,我有什麼理由來殺她?怎麼可能下得去手啊?
雖然承諾了遠阪,雖然承諾了Rider,但是直到最後,我仍舊還是這樣愚蠢的笨蛋。
我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身體的狀況不是一般的差,胃里面不停地翻滾著,好像隨時都會把什麼東西吐出來一樣。魔術回路的反噬,導致我的大腦時不時地停止運作。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對了,遠阪,遠阪應該還在戰斗著,不過去不行。
我努力地挪動著沉重的雙腿,突然,不遠處倒在地上的一個身影進入了我的視線。
「Ri……der?」我猛地用手捂住嘴,強忍住吐出來的沖動。
倒在那邊血泊里的是Rider……不,確切地說應該是曾經是Rider的東西,身體被震得粉碎,四肢以奇怪的角度扭曲著,全身上下被鮮紅的血液浸染,頭被切斷,連著長長秀發的頭如同垃圾一般掉在旁邊的石柱之下,原本為了封印詛咒之眼的眼罩早已經不知去向,而那雙美麗的眼楮此時也睜得大大的,仿佛死前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唔……」我跪倒在地下猛烈地嘔吐著。
那是Rider……那真的是Rider嗎?那個在Saber消失之後作為替代一直保護著我的人,那個明明內心脆弱卻裝作強勢地保護著我,保護著櫻的英靈,此時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上,已經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只是因為我在最後的最後沒能殺掉Saber,只是因為我背叛了她的期待,她就在Saber的寶具下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唔……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不能再繼續留在這里。對了,遠阪,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如果是遠阪的話,無論在多麼不利的情況下,都能夠微笑著想出完美的策略,然後一擊逆轉局勢的。
對,還有遠阪,並沒有到完全絕望的地步,只要到遠阪身邊,只要跟上她的腳步……
我艱難地站起來,扶著牆壁步履蹣跚地朝著洞穴深處那血紅的光芒走去。
好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遠阪不是應該正在和櫻對決嗎?寶石劍的威力如何我並不清楚,但是櫻的實力我卻非常明白,她們之間的戰斗不可能會這麼安靜,不可能這麼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難道說……戰斗已經結束了嗎?贏了嗎?遠阪?還是櫻?還是兩敗俱傷?可惡!無論哪一種可能我都無法接受。事情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步啊?
Archer,Rider,Saber,所有的英靈都已經不在了。現在能夠依靠的只有我和遠阪,可惡,可惡可惡可惡!我明明只是想要守護櫻,守護所有人都可以快樂生活的世界,為什麼卻無法做到?
依舊是死一般的沉靜,即使走到近前,依舊沒有任何戰斗的痕跡。不如果說戰斗的痕跡的話,粉碎的巨石,千瘡百孔的牆壁,還有那浮動在空氣中雜亂的魔力波動。無一不在說明著,這里剛剛經歷了怎樣激烈的戰斗。
「哦,學長,你來了啊。」
熟悉的聲音,听過無數次,即使多少次也不會忘記的聲音,那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所發誓要保護人的聲音,此時卻如同地獄的回響般恐怖。
我緩緩抬起頭,出現了,站在那里的是她,即使渾身上下已經完全看不出從前那個學妹的樣子,但是依舊是她,櫻。
櫻在這里,那就表示說,難道遠阪已經……我的目光在四處搜索著,期待著能夠找到些什麼,血跡也好,尸體也好,哪怕一丁點她所存在的痕跡也好。不,我並不是真的想要看到她的尸體,如果可能,我甚至覺得看不到她反而更好,至少,那說明她……平安無事?
這樣愚蠢的事情,怎麼可能!自己重要的妹妹在這里,遠阪不可能逃走;她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冷血,即使櫻變成這個樣子,她依舊希望哪怕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讓她恢復原狀。她不可能看著櫻變成這個樣子而逃走。
但是找不到,無論哪里都找不到,血跡,尸體,什麼也沒有,屬于遠阪凜的部分,被稱作遠阪凜的個體,無論哪里都不存在。
「櫻。」我緩緩抬起頭,看向那個用戲謔眼神回望我的少女,「遠阪呢?」
「是啊,到哪里去了呢?」她歪頭的樣子讓我心中一寒。
「回答我,遠阪在哪里?」我大聲吼道,身體已經崩壞的現在,血瘋狂地從胃里涌上來,一口噴在地上。
「被我吃了哦。」櫻微笑著,好像不是在說她的親姐姐一般,好像在說一個絲毫沒有關系的人一般,「在我的身體里哦。吶,你知道嗎?學長,姐姐她還是處女哦。」
快住口啊。
「什麼嘛,明明學長和她那麼親密,原來一次也沒有做過啊,我還以為她每天都會像我一樣對你索求無度呢。」
快住口,不要再說了!
「但是沒有關系哦,我會把她變得和我一樣的,剛剛已經把這十一年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全部都用在她的身上了哦。啊哩,沒想到呢,那個優秀的姐姐在第一天就忍受不住了,拼命地請求著原諒,拼命地哭著。哦哦,對了,還在拼命叫著你的名字呢,學長。」
快不要再說了,櫻!
「很意外?那個優秀的姐姐呢,原來是這麼放蕩的女人啊。」
「快住口啊!」我強忍著胸中的疼痛吼出。
不是這樣的啊,櫻。她真的很關心你,她真的只是想要保護你。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啊!我明白的,遠阪,那個雖然表面上裝作堅強冷酷的人,實際上遠比看上去要脆弱得多,她不會在別人面前哭泣,只會一個人默默忍受著痛苦。
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把你這些年承受過的痛苦再強加在她的身上了!她真的會崩潰的,她真的不能再……
「所以學長也一起來。」櫻的微笑異常冷酷。
「櫻,這是我一生的請求。」現在的我,除了懇求之外沒有任何辦法,「請放過遠阪,請回到我們平常的生活,好嗎?」
「學長真是的,我就是這樣想的呢,所以學長也到我身體里面來。」櫻的笑容已經完全地扭曲了。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使知道不可能,最後還是抓住哪怕一丁點的希望,因為我,已經都無計面施了。
「櫻……」一切都已經完了,連遠阪也已經不存在了,勝利的方法再也沒有了。投影?還能用一次,但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即使我奇跡般地打贏了,殺了櫻,在那之後我也會因為身體的崩潰而死亡。所有人全部都死去的結局,沒有任何人生還的結局,那是我所期待的東西嗎?
不,那樣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是那樣,已經到了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那麼我也……
「那麼,殺了我。」我站直了身體。已經無所謂了,所有人都死去的世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想要成為正義的伙伴。」曾經說出的話語此時歷歷在目。
「正義的伙伴,只能拯救他所想要拯救的人。」切嗣的話直到現在我才終于明白。
是的,我想要的並不是成為什麼正義的伙伴,我想要做的,只是拯救身邊重要的人,守護著身邊所有人的幸福。沒有了身邊重要之人,世界無論變成怎樣,又有什麼意義?只是這麼簡單的道理,直到最後我才終于明白。切嗣,我直到最後,都是愚蠢的笨蛋啊!
黑色的影子瞬間覆蓋了我的全身。
所有人都活在一起?也許櫻說的沒有錯,如果說想要再次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也許只有到另一個世界了。
身體好痛,身體已經不存在了。哦,如果那個世界真的存在就好了。如果可以再一次和大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對不起,大家,都是因為,我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