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吞吐,迷蒙的天地間只見那橘黃艷麗的焰火閃耀,身上盡是火焰的母梟陽回轉過身來,面對著與自己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萬朝安,無力地伸出了手,這手未伸多遠,便迅速被火焰所吞沒。它跪倒在地,如同逼真的沙雕,全部都散落在了那草地上。身死魂銷,化為灰燼。
只有那地上被灼燒成了灰白色的骨灰,證明它來到了這個世間。
經歷過、掙扎過、恨過、也……愛過。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突兀,時間實在太短暫了,彈指一瞬間,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在這冉冉的火焰中,萬朝安跟那個小俊一般,發揮了十二分的潛能,哭喊著「媽媽」,霎那間眼淚鼻涕一齊流了下來,屁滾尿流地往我們這邊狂奔,之前他身上的那蒼白虛弱的模樣,竟然一掃而空。
這,便是死亡和恐懼賦予人類的力量。
我不知道在那一刻,母梟陽為何突然出現在了萬朝安的前方,這簡直是代他受死;我們根本就不能夠明了它的感情世界,于是所有的猜測都顯得蒼白無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對這個沒有見過幾次面的萬朝安,有一種不太喜歡的感覺——當然,這僅僅只是我的個人好惡。
見到母梟陽化成了焰火,燃燒殆盡,奔跑中的猴孩兒仰天長嘯,熱淚順著眼眶就迸發出來。他的聲音悲嗆無比,我想倘若雜毛小道掛掉,我應該也會發出這樣絕望和痛入骨髓的痛楚。
然而猴孩兒卻並沒有返身去與那邪靈教廬主拼命,他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前面奔去。
是逃跑麼?不對!順著猴孩兒的前進路線,我看到了他的目的地——奔涌溪流中的水車。
對了、對了,萬三爺的猜測果然正確,這天然的大陣固然精妙無比,然而冥冥之中仿佛自有注定,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神秘道術,都必須遵循著能量守恆規則,從來沒有無中生有的力量,也沒有永動機,所以這陣法必然需要有一定的力量作驅使,這黑竹溝曲折彎繞,風力不強,唯有這貫通全溝的溪流水能,可以得到利用。水流量無論是多與少,那大大小小八架水車總能夠提供啟動法陣,最原始的能源。
毀掉它,法陣的力量和賦予這個狗屁廬主的力量,也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對麼?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們的心就熱切起來,感覺一條光明大道出現在面前︰只要將這水車毀了,然後再把這個老年版「楊過」給干掉,那麼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我抬頭望向那個狂躁中的廬主,驚慌失措的萬朝安顯然並不是他的目標,剛才的那一片紅雲,僅僅也只是順手而為,想讓視野更加開闊一些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將他左臂斬斷的猴孩兒。
作為一個自負到極點的高人,哪里能夠容忍這種無名小角色偷襲成功,並且讓自己受到這般的傷害呢?惟有死,方能夠解月兌廬主心中的仇恨。
兩人呈一條直線在相互追逐,居然把我們這些人都當作了純粹的看客。
我們是看客麼?no!
我緊握手中的刀,像一支利劍一樣朝著那廬主的前進方向截去,而雜毛小道也將萬勇放在地上,提棍便沖,後面傳來了萬三爺的囑咐聲︰「兩位小心他手里的白磷萬骨砂,那是用堆積在地底的尸骨磨煉祭奠而成,不但含得有千年的怨氣,而且一遇到生物,就能夠將身體里那百分之一的磷給引出,灼燒殆盡……」
當萬三爺將這一段話說完,我已經距離廬主只有六七米之遙了。
既然知道了這紅雲的奧妙,我立即讓回到槐木牌中的朵朵用鬼力幫我撐起一道淡薄的氣場,免得自己也變成了璀璨的火焰,而與此同時,我已經屏氣凝神,做好了與廬主接觸之後,下蠱的準備。
人有所長、亦有所短,我嘗試著給老王八蛋下個蠱,遠比跟他正面交鋒,要來得簡單得多——因為自小便是好孩子,所以打架什麼的,我不擅長……
然而廬主卻是極有眼光之輩,並沒有朝我甩什麼「白磷萬骨砂」,而是折轉了方向,朝著另外一邊跑去。
他的這一舉動,讓我不由得興奮了。
經歷了與周林的拼斗,在感嘆那***進展神速的同時,也讓我對這大陣幕後的黑手、神農架大鴻廬廬主有著莫名地畏忌,怕這個家伙也是一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肉搏高手,那麼我就真的有些頭疼了。
但是他居然不跟我正面交鋒,這說明了什麼?
他膽怯了!
霎那間信心滿滿的我立刻揚起了手中的開山刀,像是打了順風仗的街頭小混混,高喊著「你別跑,站住」這種軟弱無力的廢話,朝著老頭兒繼續追去。雜毛小道也攔阻在了廬主的前端,抬棍兒就是橫掃,那老頭兒高高跳起,躲了過去,居然把那斷臂當作暗器,朝著雜毛小道使勁兒扔過來,右手迅速掏向了懷里,拿出來的時候,一抖,又是一道紅雲。
那紅雲的目標,既不是我,也不是雜毛小道,更不是從旁策應而來的萬三爺,而是已然攀上了溪流中最高大的那架木質水車上的猴孩兒。
猴孩兒一路狂奔之後,直接越過了在河灘邊裝炸藥的萬朝新和萬朝東兩人,縱身躍過溪面,跳上了那架七米高的水車,然後順著轉動的輪子停留,猛力地砸那水車最脆弱的結合部分。猴孩兒七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人類世界,然而或許是混血的原因,天生巨力而又敏捷無比,不知道哪里弄來的刀子,耍弄得一手好刀法。他人也聰明,雖然不懂這水車的構造,然而卻能夠一眼瞧出其中的弱點,他剛一攀附那架轉動著的巨大水車,便有一陣令人牙齒發酸的響聲傳了過來。
白磷萬骨砂似一陣風兒,朝著那猴孩兒準確地撲灑過去。
猴孩兒縱身一跳,竟然橫跨四五米,從轉動的水車頂端跳到了另一架水車上面去,身手當真靈活得跟那猴子一般。那由白磷萬骨砂組成的紅色薄雲,在他跳躍的那一瞬間,與水車相撞,一瞬間,白色耀眼的火焰燃起。然而因為並沒有射中生物,而這水車就是個木疙瘩,並沒有磷元素可供其抽取,所以那火焰顯得軟弱無力,輪面上的火焰入水之後,便熄滅了大半,僅僅憑著本身的白磷在燃燒。
而那被祭煉出來的怨氣,則在一點兒、一點兒地消散。
而這邊,雜毛小道被這老頭兒蠻不講理的打法給打懵了,那一只溫熱的手臂打在雜毛小道的鼻梁上,他沒有防備,仰頭就往後面栽去。我見好友吃虧,心中就憤怒非常,見這家伙渾身白的、黑的霧氣環繞,定然是一個有邪法之人,既如此,那麼我的震驚對其應該是有效的,于是掏出了兜中的法器「震一下」,兜頭便是一照︰「無量天尊!」
此金光一耀,老頭子渾身一陣顫抖,快速跑動的身體竟然僵直不動了。
我心中大喜,右手提刀,就準備過去將他的頭顱給砍下,讓那血花沖天而起,洗刷我的榮耀。
然而我剛剛跨出好幾步,只見那廬主惱羞成怒地猛揮了一下手,我竟然一腳踏空,又跌入了地下。身體驟然下落,然而並沒有太久,霎那間即著地。我的腳踩在了一個圓溜溜的硬物上,結果腳下一滑,便栽倒在地上,巨大的撞擊力從全身各處傳來,我眼前一黑,疼得我猛地叫了出來。
雖然疼得我渾身散架,但是我卻不敢在此停留,奮力地想要站起來,結果才發現左腳扭到了,疼痛得厲害。心意一動,金蠶蠱立刻從我體內游走到了左腳腳踝處,幫我將這疼痛勉力鎮壓。
我憋紅了臉,勉力站起來,發現自己果然身處于有一個白骨累累的大坑中,與之前的那個不同的是,這里居然鬼氣環繞,各種各樣的尖叫和怨靈在這里積聚著。它們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似乎很好奇,想要接近,又似乎很凶惡,張牙咧嘴,想要把我吃掉一般。
我環顧四周,白色的骨頭遍布視野,但是這些白骨、骷髏頭,卻並非只是人類的,我似乎看到了有梟陽這種巨人,也有三寸丁的小矮個兒。我的渾身陰寒,要不是金蠶蠱在體內,只怕這些家伙已經撲將了上來。一道紅繩鈴鐺鞭子從上面垂落,聲音閃爍,將所有靠近的怨靈都給驅散離開。
我知道這是萬三爺在救我,忙不迭地攀上那紅繩鞭,使勁兒一拉扯,結果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著我往上拽去,我雙腿一跳,感覺四五米的距離,一躍就被拉出了坑口。我的雙腿上一片冰涼,這是剛剛那些怨靈留下來的,它們並沒有出了這坑口,顯然是有什麼力量值得它們敬畏。
當我驚魂未定地爬在這坑旁邊的草地上時,突然听到溪邊有一聲巨大的響聲,硝煙彌漫,扭頭看去,只見萬朝新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一架巨大的水車轟然倒地,濺起水花一片。
我的耳朵里傳來了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你們這些殺千刀的,你們到底干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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