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積如山的煤礦一角,一身正氣、鐵面無私的男人正雙手背在身後,仰頭眺望星空,剛硬正派的性子不容許他嬉皮笑臉,可以說清冷至極,墨黑色的警服一絲不苟,肩膀上的官餃徽章代表著一組之長,警帽端端正正扣于頭頂,本是污穢不堪的場景,也因此一人而蓬蓽生輝。
程七邊慢吞吞走向男人,邊垂頭不斷大力揉搓後頸,沒辦法,就算是以前風光時,看到這個男人也不免生畏,或許是一種尊重吧,畢竟相識十年有余,雖見面次數不多,可欠的人情,此生都未必能還清。
加上一見面,說的話都大同小異,不是勸她放下屠刀,就是上政治課,久而久之,心底里倒是自然而然將他看成了一個哥哥,即便說的話都不中听,可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希望她能過得幸福,為了這份真心,再不樂意,都不會爽約。
旗奕只是稍稍垂眸,居高臨下,一見女人那吊兒郎當的穿著,劍眉驟然擰起。
程七知道他又開始對她不滿了,揚起下顎打趣道︰「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知道為什麼嗎?」
聞言,男人眼底閃過一絲冷冽,做了個深呼吸,撇開臉淡漠道︰「不做虧心事,又何必怕我?」
「你看你看,你總是這樣,旗奕,你也就比我大兩歲多而已,別搞得跟我老爹一樣,有時候我都在懷疑,你上輩子是不是我的親爹,你總覺得我做的所有事都是錯的,每次都要教育半天,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就算我爹在世,他也是會支持我的,他都不管,你又憑什麼?我還覺得你的路走得不好呢!」煩躁的叉腰,轉過身不願再看。
可惡,就知道沒什麼好事,她這麼努力,他為什麼就不認同她呢?
旗奕嗤之以鼻︰「最起碼我走的路,不會讓我鑽監獄,更不會讓我終日提心吊膽會被人宰,得到了大眾的認可,而你呢?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程七,五年的牢飯,還沒吃夠嗎?」
「人人喊打?難道不走這條路,就不會人人喊打嗎?曾經,就是在這邊,我只不過是走投無路,迫于無奈才流浪街頭,你所謂的那些大眾是怎麼對我的?走到哪里都被歧視,嫌我髒,要點吃的,還要我磕頭,拿個饅頭,次次都要被追幾條街,誰家孩子偷了東西,都誣陷是我拿的,那些人三番五次的趕我,憑什麼?要不是我師傅說好話,我不知道流浪到了哪里,若不是走上這條路,或許我早被他們打死了,現在你來告訴我選擇是錯的,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至今都忘不了當時被人成天追打的畫面,幸好結識了許多兄弟姐妹,誰欺壓,便砸誰的店,那些人這才不敢欺辱于她,如今要她棄這些兄弟于不顧,不可能!天王老子來了,都休想!
「你這是強詞奪理,死不悔改!」旗奕氣喘如牛,恨不得直接用暴力將女人徹底打醒,四十年,五年能出來,還沒外力協助,簡直就是驚為天人,表現得多好才可行?一出來居然毫不珍惜,那麼積極,為的就是出來走回頭路嗎?
「哼!每次說不過,就是強詞奪理,我說的是事實,我還不妨告訴你,除非我死,否則永遠不可能!」她這麼尊重他,不鼓勵她就算了,每次都是一副教育犯人的態度,要不是還有求于人,真想立刻掉頭就走。
旗奕見女人並未氣急敗壞的遠離,倒是有絲絲欣慰,望著那孤高的態度,眼底倒是生出些許心疼︰「今天不是找你來吵架的,陪我去喝一杯!」不容拒絕的轉身帶路。
「誰樂意跟你吵一樣!」程七碎碎念,直到坐上了警車,見男人依舊一副嚴肅,想起多年來的相處,不由噗哧一聲笑出︰「怪不得還沒結婚,見誰都跟殺父仇人一樣……OKOK,當我什麼也沒說。」還沒說什麼呢,眼神就跟刀一樣,哎,孽緣啊孽緣,她怎麼會和這種人相處這麼久?
「對你來說,真的只有黑社會才有發展的空間?才能讓你出人頭地?」
某女不加思考的點頭︰「黑社會好啊,不用去顧忌什麼禮義廉恥,不用為了社會風氣而拘謹,多灑月兌是不是?想干嘛就干嘛,誰敢說三道四,不想理會就一笑而過,在意的話,直接弄死他就完事了!」
旗奕無奈的搖搖頭,最終以一聲長嘆終了,那你知不知道這樣遲早會讓你家破人亡?那時候再後悔,又有什麼用?
‘滋滋滋’
筷子在鐵板上有規律的翻攪,令一片片五花肉變得焦黃,四周人聲鼎沸,生意火旺,程七也很是享受這種氣氛,端起一小杯酒液贊賞︰「好久沒喝過這老白干了,沒想到都五年了,你還是如此鐘愛此酒!這家燒烤店也還在!」
旗奕舉杯踫撞了一下,一飲而盡,苦笑道︰「有些東西一旦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別有深意,語畢,抬眸瞬也不瞬的望著女人,見對方抬頭才垂下眼瞼,繼續倒酒。
「好久沒這麼放松過了,還記得……應該是七八年前吧?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那時候犯了點事,被抓了進去教育,你好像是陪你叔叔去玩,還為我求情了呢,他才放了我!」想起曾經,很是懷念,記憶這個東西,才是世間最美好的。
「從那以後,你是三天兩頭的進去做客!」旗奕鄙夷的白了一眼。
「我不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嗎?而且剛入社會不久,倒霉啊,總是被抓個正著,好在後來你在那里工作!」那幾年,動不動就進局子,多虧旗奕次次都大發善心,既往不咎,否則後來哪能混得那麼瀟灑?見男人恨鐵不成鋼就自夸︰「沒過兩年,我就學聰明了,後來你們有抓到過我的把柄嗎?沒有吧?呵呵!」
旗奕冷笑︰「是沒有,一抓就無回旋的余地!一判就四十年!」
程七不以為意的悶了一口小酒︰「切!那是駱炎行那二孫子太陰險,他早就盯上我了,居然搜集了那麼多證據,我想啊,沒一個一年半載,他也沒這個本事,只能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怪只怪我太自以為是,以為可以平步青雲,以後會萬事小心的!再說了,五年不也就出來了?」這就是本事。
「你倒是覺得光榮!」旗奕再次搖頭,好似此人注定為朽木了。
「算了,不說我了,免得一會又要起爭執,說說你吧,好端端的,怎麼請我來喝酒?」也一副對對方贊同自己的事死心樣,人各有志。
「你又為什麼願意跟我出來喝酒?」旗奕夾起些許菜肴放置女人的盤中,不答反問,深邃瞳孔中有著少許的期待,該不會終于開竅了?也不是不可能,每天進局子的犯人這麼多,他卻只對她一人法外開恩,或許她不知道,其實他最大的志願便是做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而不是將人一個個逼上死路,一輩子從沒忤逆過父母,唯獨醉酒那一次,差點斷絕關系。
花朵漫長的開了十余年,終于到結出果實的一天了?
某女眼珠轉轉,非常婉轉的道︰「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混我們這行的,怎麼著也得有個掩人耳目的事業吧?所以我想先開個煙酒店,只是這營業執照辦起來還是有點麻煩的!」一直極力的反對她干這行,應該不會同意吧?
旗奕為女人夾菜的動作停頓了一秒,後陰郁的瞪眼︰「就為了這才出來?」
「唔……難不成你以為我真想喝酒?我的兄弟們還在家里吃糠咽菜,我怎好意思獨自享樂?」他那是什麼表情?難道她該有別的原因嗎?
男人再次努力做了個深呼吸,二話不說,將女人面前堆滿的美味端回︰「要說這天底下最沒良心,非你程七莫屬!」
「喂喂喂,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給我拿來!」搶過盤子,大口朵頤,看樣子是答應了,樂道︰「自然還有一半就是因為想听听你的煩心事了,說說,為何要來喝酒?以前每次來,都是不如意,怎麼?失戀了?」
旗奕苦澀的狂飲三杯,一副挫敗的樣子︰「我不知道怎樣做才會令他們滿意,自從進了警察局,他們就開始雞蛋里挑骨頭,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我想……搬出去住!」
‘旗奕,這次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二十八了,真想打光棍?也不怕人笑話,你丟得起這個臉,我還丟不起這個人!’
‘要娶你自己娶,我的婚姻,誰也別想干涉!’
‘你你你……你要氣死我才甘心是不是?旗奕你給我站住,哎喲我的心……兔崽子有種你就永遠都不要回來!’
程七伸手在男人眼前晃晃︰「想什麼呢?其實要搬出來住也可以,反正你的父母我是受不了,不過兒不嫌母丑,怎麼說他們也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大,鬧別扭的話,出去靜一靜,氣消了再回去!」距離產生美嘛!
「我也是這麼想的!」
「咱們終于心靈相惜一回,來,干杯!」
旗奕白了女人一眼︰「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知道心靈相惜的意思嗎?看那一副好哥們的態度就相當無語。
程七認真的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心靈相惜一點通嘛!一般用來形容相愛的兩個人總是彼此心心相惜!」二般的話,也是兩個人想的事情到一塊了,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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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蒜很開心啊,龍貓終于肯和我親近了,隔著鐵籠子一直啃我的手指,小家伙咬起人來,還是很疼的,不過疼也給它咬。
突然發現,它比我吃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