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潑皮聞聲齊齊向這邊看來,初以為是什麼人如此膽大,見只是兩個衣飾清寒的少年男子,大概是某個府上的部曲私奴,心中大為不屑。
一個潑皮拎著一根短棒緩緩走過來,喝道︰「哪里來的野小子,敢管本爺閑事。活得不耐煩了?」另幾個潑皮也是斜吊著眼,似乎等著看一場好戲。
張駿王八之氣上身,可沒被這幾個潑皮嚇倒,喝道︰「爾等膽大妄為,青天白r 之下強搶良家女,不知這世間有王法麼?」
那潑皮冷笑道︰「王法,你爺爺我便是王法!」說話間,前突一步,掄棒便要往張駿身上招呼。
張裬見狀大叫道︰「誰敢動我家郎君?!」搶先擋到張駿身前。
那潑皮冷冷一笑,道︰「喲,這青皮小子尚未長全,也想來保駕?爺們便將你二人一塊兒辦了!」
張駿人高馬大,仗有技在身,也未將這幾個潑皮放在眼里。今天既然出頭做了那打抱不平之人,這一場架,便要奉陪到底了。
張駿伸出右臂將張裬拔到身後,道︰「你且散開,這幾個潑皮還奈何不了我!」左手箕張,猛然抓住潑皮揮下的短棒。那潑皮只覺眼前一花,手中的短棒便被張駿奪了去。
那潑皮不禁一愣,未想這個裋褐小子出手這麼快,口中叫了聲︰「小子,討死!」左手成拳,便要揍向張駿面門。
張駿哂笑一聲,短棒一抖,隨即舞出一朵棒花,「乒乒乓乓」,將那潑皮打得滿頭長包,毫無還手之力。另有三個潑皮見同伴在須臾之間便被對方一個少年打得四下躲閃,忙收起看戲的心態,各執了一條木棒沖了上來。
張駿來者不懼,對沖面之敵便是一陣狂揍。他有習武的根底,近身搏斗,講究快、準、狠。在這方面,「姑臧小霸王」打起群架來也頗有經驗。以一敵四,竟然穩穩佔了上風。
小廝張裬見張駿大發神威,欣然大叫︰「小郎君神勇」,小孩心x ng發作,也加入了戰團。
剩下兩個捉押那少年女子的潑皮見勢不對,便舍了那女子,嚎喊著沖將上前助陣。張駿一棒揮出,正打在一個潑皮腮幫上,只打得對方口中一甜,幾顆後槽牙登時崩壞,半個臉腮都青紫起來。左腿一個側踢,將身後一個y 行偷襲的潑皮踢了個滾地葫蘆。
張駿在敵群中如魚戲水,但小廝張裬的境況卻大不一樣。這張裬因身高不夠,被兩個潑皮圍毆,接連挨了幾下棒拳,臉上已被打得青紫。但這小子年紀雖小,卻與張駿廝混r 久,耍起狠來也是一個不要命的角兒。干脆將後背留給敵人,只認準一個敵人就不放,使出搏命的本事,又踢又咬,又抓又撓。人最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在張裬這種舍命纏斗下,被他死死糾著的潑皮雖比大高大了不少,非但佔不了多少便宜,相反身上還被撓傷了數處。
那潑皮突然慘叫一聲,身子似蝦一樣弓了下去,卻是被張裬狠命之下的一個「仙人摘桃」,捏住了要貨。那潑皮疼痛難當,身子打擺子似的抖,口中顫聲連叫︰「疼……疼……放手……放手……」。但這張裬一旦得逞,哪還會放手?兀自狠拽不松,直痛得連翻白眼,幾y 昏死過去。
---------
突听得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
張駿眼角余光瞥見一個白s 的身影一閃而過,往水面落下。他來不及細想,轉身y 救,但那幾個潑皮雖然在他手上吃了大虧,卻不會就此告輸,反而纏得更緊。張駿在四人圍斗之下,肩背上也吃痛了幾下。這樣一來小霸王便發了狠,火從心起,揮棒便往要害處暴打,直將那幾個潑皮打得抱頭鼠竄。末了,幾個潑皮在逃竄之際,還不忘摞下狠話︰「小子且等著,爺爺等乃馬主簿府上的,下一刻便尋你算帳!」
「遭也,那小娘子沉下去了!」又有人大叫,那落水者正是方才被潑皮羞辱調戲的女子,湖濱上已黑壓壓地圍了一群人,但北方人習水x ng者極少,有幾個青壯漢子見落水少女在水面上掙動了幾下便沉入水底,卻不敢貿然下水,急得在岸上直跳腳。
張駿先跑邊月兌去裋褐,撥開人群,一個猛子便扎入湖中。他後世在川南江邊長大,水x ng極佳,潛水要領如數家珍。在水底稍微模索,便發現前方有一個模糊的白影,急忙近前一把撈住。那落水女子在水中半浮半沉,黑發如水草般鋪散,已是沒了知覺。
岸上諸人等了片刻,終見水花一分,那個仗義少年托著落水少女浮出水面,盛夏時節那少女衣裳本就單薄,濕透後便緊緊貼裹在身上,便如未著衣裳般曼妙畢現,肚子已然鼓脹而起。
有人見此,不禁搖頭道︰「端端的一個小娘子,可惜了……」
有幾人尋來了竹竿,伸向張駿。張駿一手抓著竹竿,一手托在那落水女子腋下,三下兩下爬上岸來。隨後將之倒放斜坡上,翻動少女眼瞼,見眼仁上翻,幸好瞳孔尚未擴散,看來還有得救。
張駿伸手使勁壓其胸月復,如此反復,那少女口中只溢出幾口清水,卻不見蘇醒。有個中年婦人見張駿動作粗蠻,忙阻止道︰「這位小郎君切莫冒失。小娘子已然含羞自盡,便不要再折辱她了罷!」另也有人嘆息道︰「也不知是誰家的苦命娘子,花兒般的年紀,便魂歸了黃泉。」
張駿自不同此類人所想,他將人命看得極為珍貴,當救必救。他知道救溺水者還有一招,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人工呼吸」這種驚世駭俗的事來。
人命關天,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另一個法子,忙將那少女腳腕倒提而起,倒掛在背上,在湖濱來回奔跑。眾人見他此番動作,極為不解,心道這小娘子真是命苦,被那伙潑皮無賴折辱自盡不說,死了還要被這少年折辱一回。
張駿沿場跑了幾圈,那女子月復中清水終于嘔盡,連連咳嗽出聲。張駿心里一松,忙將她放下來。過了片刻,那女子終于幽幽睜眼,發現正被一個赤身的少年抱在懷里,頓時又羞又怒,揚手便給了他一個耳光。
張駿用手捂著發熱的面頰,有些著惱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你怎地還打我?」
那女子嚶嚶哭道︰「我被羞辱至此,早便不想活了,你還……還要折辱我一次?」
張駿道︰「那幾個羞辱你的潑皮無賴,已被我打跑了,你仍是清清白白的,干嘛還要尋死覓活的?」
那女子道︰「我被惡人瞧了身子,已無顏面見人,你……你讓我一死了之了吧……」
張駿道︰「你受點羞侮,豈能便一死而了之?小娘子可否想過,你就這樣死了,你家親人怎能受之?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痛失親人,每天以淚洗面?」
那些圍觀之眾見狀漸漸圍了上來,見少女醒轉,眾人心中也是一松。而這姑娘全身濕透,而張駿也是只穿著一條竇鼻短褲,兩人身軀緊緊相貼。有個年輕豐腴,打扮招搖的婦人對張駿說道︰「小郎君,古來婦人家最重名節,舍命事小,失節事大,如今這小娘子與小郎君這番親密,恐r 後無法嫁人啦。唉……」
另幾個婦人也是一陣搖頭嘆息。
那女子听到婦人此言,只是一味嚶嚶直哭。
這個婦人又道︰「噯,依奴家看來,這也是好事一樁!這麼個標致的小娘子,便若就此死了,豈不可惜?瞧小郎君之年歲,尚未婚配吧?這小娘子也是雲英未嫁,如今二位已是肌膚相親,干脆便稟告府上長輩,擇個良辰吉r ,結成夫妻吧!」
旁邊一個婦人笑道︰「我說大花娘子,你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了撮媒說合哪!」
那豐腴婦人扭了下腰肢,乜了那婦人一眼,手中香帕的輕輕一甩,道︰「奴家這不是看二位郎才女貌麼?說不得小郎君心底早就有此想了呢!」
張駿听後又急又好笑,道︰「大娘子,哪有救人就要與之結為夫妻的道理?!」
大花娘子道︰「你二人,一個未娶,一個未嫁,怎不能婚配?小郎君請想想,這小娘子被人欺侮,為何獨你挺身解圍;這小娘子含羞自盡,又是你跳水相救?依我大花嫂說啊,這正是上天要搓合二位啦。如此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合當結為夫妻!」
「成親之後,小娘子再給你生下幾個大胖小子……」當下嘰嘰呱呱,描繪了一大通二人r 後的美好願景。
另幾個婦人听罷,連連點頭,顯然對大花娘子的言語甚是贊同。
張駿毫不懷疑,這位大花娘子定然是那種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講了張家道李家,無風可話三尺浪,有風便成浪滔天,與人說合的伐柯。當即頭大如斗,不禁道︰「大娘子,豈有你這番說理的,若我每救一位娘子便要娶之入門,那……那豈不是家中要妻妾成群了!」
那大花娘子道︰「那有何不可?你看世間英雄豪杰,那一位不是紅顏無數?我看小郎君明額光潔鼻如錐,此後當有大作為,合當是妻妾如雲,兒孫滿堂的命吶。有這麼周致的小娘子為你掃榻烹羹,疊被扶枕,你就不要推月兌啦!」
另幾個婦人也跟著抽風,道︰「是啦是啦!小郎君就非要推月兌啦!」仿若這樁親事便由她們做主了。
那少女本來哭得抽抽噎噎,听旁邊的婦人一味作合,頓時大羞,竟止了哭泣,羞得不敢瞧任何人,將頭深深地勾了下去。
突听有人大吼大叫︰「阿妹,阿妹在哪里!哪個天殺的惡混欺侮俺阿妹……」其聲如悶雷炸響,直震得人耳膜發痛。「阿妹,雅兒,你在哪兒?!」
一個面目猙獰,身材雄壯之極的男子掄著一個大鐵錘疾步奔來,圍觀之眾不由為他分開了一條道。這人走入人群,一眼便看見正抱著那落水少女的張駿,勃然大怒,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叉住張駿的脖子,吼道︰「是你!天殺的惡混,膽敢欺侮我阿妹,爺爺我活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