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胡沙 第一四節 狄道攻防 五

作者 ︰ 楚江漢

()隴門關下如烈火地獄,足將近千呼延部匈奴士兵葬生火海,而沿水路叩關的士兵也嚴重受挫,隴水上橫亙起的數道鎖鏈便如水閘一般,牢牢地鎖住了羊皮筏的通道。

水面不同于陸地,隴水急湍,羊皮筏一旦受阻,但如樹葉般在漩渦中拓轉,成為水面上固定的目標。關城守軍箭如雨下,乘皮筏的匈奴士兵死傷逾半!

一個匈奴千長眼見同袍在地獄般的烈火中掙扎哀鳴,卻又救之不得,氣得他怒火填膺,拳頭在石壁上重重一擊,大罵道︰「可惡的的南蠻子,竟然使此等卑劣的伎倆,該死!」

另一個匈奴千長見已部傷亡慘重,而呼延寔卻毫無鳴金收兵之意,急忙跑到呼延寔跟前,大聲道︰「將軍,南蠻子守關武器j ng良,我們傷亡太重了,如此下去,消耗不起啊。將軍,請下令鳴金收兵吧!」

幾個在呼延寔左右的將也紛紛道︰「將軍,夜攻隴門關無果,不要白白耗損我部的j ng銳啊,還是先緩一緩,待從長計議吧!」

呼延寔紫膛臉上y n沉如水,脖子上青筋浮凸,雙目盡赤。他y n褻般的目光狠狠地將左右官瞪視了一遍,就像一只擇人而噬的野獸,突然間舉鞭向幾個千長劈頭蓋臉便是一陣狂-抽,怒罵道︰「懦夫,膽小鬼!敵人使出一點點伎倆,你們就怕了?是不是住慣了中原的花花世界,你們已不再是草原的蒼狼,而是地底的鼬鼠了?你們給我記住,我呼延部的兒郎就沒有貪生怕死之輩,誰若是再敢論及鳴金收兵,休怪我的刀箭無情!」

呼延寔用鞭梢指著年近中旬的千長道︰「呼延翰,給你五百兒郎,且去將城下大火給滅了!」

又指著一個臉上有一條長長刀疤的千長道︰「呼延虓,給你五百神弩手,你給我牢牢壓制住城頭,但凡有一個敵人冒頭,都給我sh 將下來!」

他最後對一個年輕的千長道︰「呼延那雞,都說你是我部之中的雄鷹,我現在就給你一千健兒,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了!若是你不能第一個飛上牆頭,便提頭來見!」

呼延那雞昂首應了聲諾,領命匆匆下去,在匈奴士兵行伍中嗆地拔出彎刀,高舉揮舞,怒吼道︰「蒼狼的子孫們,隨我前去,將南蠻子的牆頭給扒了!」

呼延部的戰爭機器又開始隆隆地啟動。

城下的匈奴士兵吶喊著,推出三個高高的物事來。李龠借火光認出那是敵人的砲車,臉s 不禁一變。

關城下地勢狹窄,大型攻城武器施展不開,劉趙大軍從渭水一路攻來,軍中砲車不下數百,但在這關城下,能安放三具砲車,已便是地形的極限了。

見敵人推出了砲車,李龠知道敵人更猛烈的攻勢即將開始了,忙大聲喊道︰「各軍士听令,各就其位!盾牌手,放木立牌!」

數十個木立牌重新推了出來,將牆跺遮擋得嚴嚴實實。剛支好木立牌,便听得敵群中一聲炮響,三塊磨盤般的巨石呼嘯而至;其中一方巨石砸在關牆上,將牆體砸出一個大坑,另一方巨石高高飛過木立牌,砸在了關城之中;最後一方巨石砸在牆跺之上,將跺口並三面木立牌砸得四處橫飛,飛濺的石屑打得守城士兵渾身生痛。這一波敵人的石砲雖猛,但準點不高,這一次拋sh ,未造成守城士兵傷亡。

但李龠知道這只是胡趙軍的第一次拋sh ,第二次肯定便沒有這麼幸運了。砲車可說是這個時代最有效的遠程攻擊武器之一,個人中者粉身碎骨。眼見第二波石砲呼嘯而來,忙喝道︰「各軍士,即回女牆之下掩蔽!」

這一次的石砲準頭便高了許多,除了一方巨石砸在了關城之內外,另兩方巨石皆砸在了木立牌上,將十數面木立牌砸得四分五裂,裂碎彈跳的石塊余勢未消,狠狠砸向了幾個躲閃不及的守城士兵,直將幾人砸得胸陷腿失,面目全非。

砲車的巨大威力,令守城士兵遍體生寒,幸好敵人每拋發一次石砲需要一刻鐘時間,趁這一石砲拋發的間隙,李龠領著守城士兵重新立上牆頭,將木立牌再次樹了起來。

關牆下,數百個匈奴士兵高舉著堆壘黃土的木板,疾奔至城下火處,將一堆堆沙土傾倒入烈焰之中。以地底油膏為媒的烈火水澆不熄,卻也禁不住土掩。數百個匈奴士兵往復壘土滅火,不多時便控制了火勢,原有燎原之勢漸變成零星之火。

與此同時,數百個弓弩手也在城下連番攢sh ,箭矢似驟雨般刺向牆頭,將十數個冒頭的守兵sh 成刺蝟一般,其他守兵見敵勢凶狠,急忙避在牆後。

夜空中又傳出呼嘯之聲,敵人的砲石又砸過來了!

城頭上矢石如雨,牢牢壓制住了守兵,呼延那雞見狀,手中彎刀向前方虛空狠狠一劈,高叫道︰「兒郎們,隨我沖啊!」呼延那雞一馬當先,那一千匈奴士兵自也不甘落後,抬著雲梯、沖車疾奔牆下。數十面雲梯再次被豎在了牆頭面,匈奴士兵口餃鋼刀,拼命援梯而上,城牆下再次重現了蟻附般的場景。

自匈奴士兵再次開始攀城,砲車為免誤傷同袍,暫時停止了拋sh 。守城士兵冒著箭雨,再次從木立牌後探出頭來,一鍋鍋沸湯傾灑而下,澆注在城面的敵人自上,直燙得敵人哀聲慘叫。一個匈奴士兵被熱油兜頭淋下,直燙得他臉皮如脆水腸般爆開來,翻出了皮下的血肉。這匈奴士兵哇哇慘號著從雲梯上跌下,砸倒了數個腳下的同袍,落在城下摔成了一灘灘血肉。

更多的匈奴士兵悍不畏死,頂著沸油檑石,不要命地往上攀援。一隊數十個匈奴士兵抬著巨木,一次次地撞擊著關門,直撞得城池顫動。

關城上守軍也全部發動起來,檑木、檑石、箭矢、沸汁、猛火油等往復拋用,喊殺之聲驚天動地——

隴門關上燈火通明,攻防正烈,而後方胡趙大軍營帳卻是黑燈瞎火,一片靜謐,仿佛除了呼延部在猛烈叩關外,其他人事不關已,酣然在大夢之中。一大片烏雲漸漸浮起,遮住了中天的弦月,原本朦朧的夜,變成了一團漆黑。

然面,就在這夜幕的掩映下,姚弋仲的大營悄然洞開,一支銑發赤足,著緊衣束褲的羌人士兵魚貫而出。這隊士兵各執一柄頂端帶有彎鉤的長竿,口餃枚,屏聲靜息,悄然奔向北山。

北山是一脈連綿的群峰,山雖不高,但山勢陡峭,特別是從胡趙大軍營地至隴門關一線的關壁,防佛被上天用刀斧劈過一般,陡直筆立。數丈高的陡壁上光滑如鏡,僅在一些石縫之間,頑強地生長著幾棵灌木蒼松。

這一段北山就如一道天然的城牆,高峻厚直,與東面的隴門關和南山上的秦長城,構成了一個凹形的防御工事。將胡趙大軍牢牢的關在了這個集天地大成的樊籠之中。

然而此際,姚部羌兵趁隴門關激戰正酣,悄然借著北山懸壁間零星簇生的灌木松根,用長竿彎鉤牢牢勾往,隨即便如靈猿般附竿猱身而上,當攀上一程,羌兵們便一手摳緊樹根石隙,一手再將掛竿高舉勾住上方的木石,再次往上攀舉。十數丈高的陡岩在短短時間內便被姚羌們踩在了腳下。

北山之頂,怪樹叢生,姚羌們手舉長竿,在群樹間如蕩秋千般飛快前行,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隴門關城上的山頂。

隴門關倚山瀕水,北山的石壁成了他一段天然的關牆。因此自胡趙大軍西來以後,隴門關守軍只在山頂上置了一個哨城,有數個哨兵長駐哨城以監視敵人動向。眼下,這幾個哨兵正被腳下的攻防戰所吸引,皆在哨卡石牆上探頭俯看,渾然不知危險已在近前。

其實也不怪這幾個哨兵過于大意,隴門關特殊的地形,決定了敵人不可能從北山進攻,而且這個哨卡j ng戒的方向,也只是向著南的隴谷。他們怎麼能夠想到,這批姚羌士兵竟然有通天之能,選擇最難以攀援的地方上山,如鬼魅般直接潛至了眼皮之下。

數個羌兵小心翼翼地潛至哨城之下,取出吹箭,悄無聲息地將這幾個大意的哨兵送上了黃泉。

弦月沖破了烏雲疊障,重新將光芒灑向大地。也映出了羌人的臉龐。

當先那兩個高大的羌人,便是姚弋仲與姚益生父子。

姚弋仲居高臨下,俯瞰著腳下的隴門關。原本眼中高大巍峨的關城如今便如葡伏于下的矮城,而隴門關牆上拼命向上攀附的匈奴士兵,更是渺如螻蟻一般。漫天的大火,沖宵的黑煙,刺鼻的含糊味道,以及匈奴士兵瀕死前的呼號,盡隔空可觀。縱橫關中近二十年的匈奴人,被隴門關這一道攔路虎,撞得頭破血流。

姚弋仲胸中升起一股豪氣,強大如斯的匈奴人,也不過如此了。今夜,被稱為河湟鎖鑰的隴門關,就要被他這個舜帝的苗裔踩于腳下了。

化不可能為可能,以天降奇兵深入敵月復。這種奇思妙想,那位大帳行轅中的胡趙之主想不到,在關牆下流血不止的呼延寔想不到,他這個舜帝的苗裔也想不到,也只有被稱大趙國智囊的游大司徒能夠想到!漢人,果然是一個不凡的民族!

姚弋仲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從腰後取出一圈繩索,將繩索的一端系于哨城基石之上,另一端往虛空中輕輕一拋,那一圈圈黑s 的繩線便在空中快速滾動,高高垂落。姚弋仲抓住繩索輕輕一蕩,便如一只翔空的飛鷹,直撲隴門關。

隨著姚弋仲飛身而下,他的姚羌部民也緊跟著索繩而降。數十道黑影如飛瀑瀉地,直落關城。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靜胡沙最新章節 | 靜胡沙全文閱讀 | 靜胡沙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