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染將臉埋在膝蓋里,蒼涼在心底蔓延,她想到今天早上,林木的那句話︰「你的過去,我不介意,我只怕,插足不進你的將來。」宋小染越想越心痛,他們是真的沒有緣分了,幸好,在她有那麼點旖旎心思的時候,程瑩瑩的及時出現阻止了她。
宋小染說不清心底是慶幸還是惋惜。
陳子墨就站在餐廳門外,透過一層薄薄的窗戶看著她抖動的雙肩,夜色彌漫中,她周身籠罩的哀戚隔著窗戶浸染到他身上,微涼的夜風中,陳子墨只覺得心里異常煩悶,看著她那麼難受的樣子,男人心里也不好受。
他有那麼差嗎?以至于讓她覺得和他過一輩子是在浪費她大好年華,陳子墨狠狠地抽了一口煙,香煙的味道在男人唇齒間彌漫,被他吞咽進肚子里,卻麻痹不了他鈍痛的心。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這變質了。
陳子墨將抽剩的半截煙丟在地上,轉過身不再看那蜷縮的身子,男人挺直的背脊在夜色中帶著幾分蕭條,走了幾步路後,陳子墨一腳揣在餐廳門口裝飾用的花盆上,將那盆栽踹的在地上咕嚕的滾了幾米,男人步子頓了下,轉了個彎,帶著呼呼的怒火,大步走進餐廳,像宋小染所在的方向走去。
陳子墨拉著她的肩頭將她提溜起來,宋小染抬起頭,陳子墨就見她哭的滿臉淚痕,男人大掌在她臉上粗魯的擦了幾下後,說道︰「我送你回去。」
宋小染坐在車里,低垂著頭,眼角濕潤,空氣中,隱約還能聞到淚水肆虐過的痕跡,陳子墨手掌放在方向盤上,一腳油門踩下去後倏地停住,宋小染沒有系安全帶,身子一個不穩向前栽去,陳子墨伸出胳膊橫擋了下,正好撞在宋小染胸前,男人疼的倒咬牙抽口了冷氣,甩了甩被撞得差點報廢的胳膊,惡狠狠地錘了一把方向盤。
宋小染胸前的柔軟狠狠的彈在他橫空伸出來的胳膊上,那力道大得將她前傾的身子狠狠彈了回去,宋小染揪著安全帶,才穩住了身子,她臉色煞白,對著陳子墨就是一頓破口大罵︰「神經病,你會不會開車呀?」
「對,我就是神經病。」陳子墨轉過頭,眼里乍現的癲狂,伸出手冷冷的指著她,朝她惡狠狠地吼道︰「你在哭一句,我他媽現在就撞死你。」他粗喘著說,眼楮血紅,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重新發動車子,劃入夜色中。
宋小染仰頭靠著椅背,嘴角抓了一把涼薄的笑意,她的眼神濕潤迷蒙,倔強中浸染著哀戚,在這浮華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悲嗆。
陳子墨將車子在她住的小區停下來,宋小染打開車門,重重的關上,頭也不回的向里走去。
「等等。」
身後傳來陳子墨的叫聲,宋小染停下腳步,站在石階上,居高的眼神眺望不遠處的男人。
陳子墨下了車,將半邊身子倚向車門,拉長的眼角透過微涼的夜色望向她嬌小的身影,她束在腦後的馬尾被風吹起,兩人隔著不長的距離注視著,宋小染雙手插在兜里,三月份的風還是冷的,刮在臉上像刀子似的,良久,就在宋小染準備離開的時候,陳子墨開口,男人喉間輕滾出的話被風吹的凌亂,宋小染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幾個字︰「記住,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來考慮這件事。」
男人說完,轉過身去,大步坐進車里,宋小染望著消失在拐角處的車子,張嘴哈了口氣,使勁搓了搓被凍僵的臉,才轉過身子一步步向家里走去。
三天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宋小染心里憋著事,在公司里做什麼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天中午宋小染正坐在椅子里發呆,想著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的期限了,可她還是沒下得了決定,一生的時間那麼長,都耗費在陳子墨的身上,該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宋小染只是想想,心底就是一陣荒涼。
「小染,你這幾天沒事吧?我看你上班總是沒精神。」宋小染旁邊胖乎乎的叫曉憐的同事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一臉八卦的湊上前來︰「是不是因為女乃茶君這幾天都沒來的緣故?」
「瞎說什麼呢你?」宋小染輕輕的罵了句,這才注意到林木這幾天都沒有在給她送過女乃茶,宋小染安慰自己,這樣不正好嗎?斷了她的念想,可是,心里有處地方似乎不這樣想,帶著點兒失落。
曉憐看著她這副陷進愛河里思春的樣子,捂著嘴巴偷偷笑了,對資料庫的其他幾個人一陣擠眉弄眼,像是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樣。
「小染。」正在這時,林木的身影及時出現在資料室里,曉憐他們幾個頓時都望向宋小染,眼神里帶著促狹,宋小染听到熟悉的聲音,心里一怔,猛地抬起了頭,就見林木站在門外,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正一臉微笑的望著她。
宋小染看到周圍人一副看好戲的眼神,臉上有些發燒,知道她們是誤會了,宋小染站起身子,像林木走去,正好,她也有事想和他說清楚。
兩人約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里,林木點了兩杯女乃茶,其中一款,是他經常給宋小染送的草莓口味。
宋小染咬著吸管吸了一口,濃香的味道立時彌漫在她的頰齒間,可是,宋小染卻覺得心里苦澀的狠,不知道該怎麼和林木說她目前的處境。
「你這幾天,過得好嗎?」林木一臉熱切的望著宋小染說道,注視著她的眼神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宋小染架不住他這樣溫柔的注視,只覺的臉上發燙。想到待會兒要說的話,宋小染忽視著心底涌起來的罪惡。
「嗯。」宋小染胡亂的應了一聲,有點兒不敢面對林木的關心,她今天和林木一塊兒出來,就是想告訴他,他們兩個不適合,讓他別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宋小染清楚陳子墨的手段,在這樣的時期里,林木出現在她身邊,以陳子墨變態的性格,一定會用林木來威脅她,所以宋小染並不想讓林木攪合進來,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林木徹底死心,不在和她有交集。
「我這幾天,都在酒店里布置畫展的會場。」林木像宋小染解釋著自己這幾天的去處,抓過她放置在桌邊的手,紅了臉色,說道︰「我那天說的的話,你可還記得?」
宋小染有一瞬間的僵硬,覺得煎熬著她的心魔終于在此刻到來了,她將手從林木手里抽出,抬起頭對著他說道︰「我就是準備和你說這件事來著。」
林木听了這話,只覺得心里一喜,他坐直身子,微微顫抖著,眼神帶著期待,緊緊地抓著宋小染的手。
宋小染別開視線,不忍看他此刻期待的表情,她的嗓音清冷而又干淨,沒有夾帶一絲羞澀與為難,她望著林木的眼楮誠摯而又真懇,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林木,對不起,我想了想,覺得我們真的不適合。」
林木只覺得心里咯 一下,宋小染神色認真的臉上不負當時的嬌羞,她的臉上帶著點忐忑,微微望著他,好像怕她的話傷害到他,林木只覺得心里苦澀極了,是不是不論他怎樣努力,都進不去她心里。
宋小染將這些話說出來時,才覺得心里壓抑的罪惡感似乎減輕了不少,就算真的沒有陳子墨夾在中間做催化,宋小染想,她也許不會這麼快就將這些話說出來,可是,他們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林木身上的干淨,陽光,是宋小染現在所沒有的,所以和林木越接觸,她心里的自卑就越濃重。
「為什麼?」林木呆愣了半響,拉著宋小染得手急急地問到︰「你那天明明就快答應了啊!」
「林木。」宋小染鄭重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嘴角掛著甜美的笑容,眼神里帶著渴望︰「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的相遇嗎?」宋小染的眼神帶著迷離,似乎回想起了還是學生時代的事情,她緩緩地說道︰「那時,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新生接待會上,你一身白衣黑褲,出現在我面前,問︰同學,你也是新生嗎?」
「你知道嗎?你就像書里所描寫的白馬王子一樣,從天而降,出現在我面前。」宋小染說著,仿佛還能感受到心底的悸動。
林木听著宋小染的話,眼前浮現出當時的情景,那時,她拉著行李,經過他身邊,高挑的身材,艷麗的容顏,就在眼神相遇的一瞬間,進駐到他心里。
他看著周圍的學長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心里頓時就急了,鬼使神差的一個箭步上前來,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話,他頂著身後學長們刀子般的眼神,問出了她的名字,那一刻,林木听到自己心底開花的聲音
「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身上有著一種干淨的氣質。」宋小染嘴角綻出抹笑︰「那時,你都不知道,我當你女朋友,壓力有多大。」宋小染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笑得連眼楮都彎了起來︰「全校的女同學都不憤,問我憑什麼做你女朋友,我那時,回了她一句話,你知道是什麼嗎?」
宋小染望著他的視線充滿狡黠,嘴角流瀉出幾縷促狹的笑,林木看著她這幅樣子,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我說啊……」宋小染拉長聲音,帶著小小的得意︰「因為我是修煉成仙的狐狸精啊。」
「啊?」林木似乎沒想到能從宋小染嘴里听出這麼一種答案,他張大嘴巴,幾乎忘了宋小染之前拒絕他的話,沉浸在這樣美好的氣氛里,宋小染慢慢收起嘴角的笑,眼神也在在一瞬間沉寂了下來,她望著林木說道,誠懇兒又真摯︰「林木,現在我每次和你在一起,享受著你的關心,都覺得是一種犯罪,因為,你實在太干淨了。」
林木的笑容也在此刻沉了下來,宋小染是在用剛剛的一番回憶,來告訴他,他們已經都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小染,不論你如何變化,在我的心里,你依舊美好如初。」林木望著她的眼神,還是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
這是宋小染听過的最好的情話,對面的男子溫潤濡潤,若是穿上白衣,一定是文人墨客筆下,手執白扇,清俊無暇的公子,這樣的男人,必定是要同樣出塵的女子才配得起。
「小染,我說過,我不逼你。」林木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里頭也不是滋味,他放緩語氣,試圖為自己求取最後一點機會。
宋小染心里都在滴血,他美好的讓她想哭。
兩人這樣遙遙相望,落在窗外車子里的男人眼里,可就是變質了。
「我先走了。」宋小染撐著椅子站起身來,她怕再待下去,忍不住哭出來。
林木拉著她的手,只是緊緊地握著,不說一句話。
陳子墨透過茶色的玻璃窗,將他們親密的動作盡收眼底,男人心里壓著火,越燒越旺,陳子墨狠狠地盯著她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在心里冷嗤了聲︰「怪不得不願意和她結婚,感情心還在那小白臉身上呢?都是他的女人了,還肖想著初戀。」
男人嘴角掛著惡魔般的笑容,他旋身從車里出來,一身輕貴無暇的氣質,夾帶著風雨欲來,他腳步沉穩,一步步向他們所在的位置走去,嘴角勾起嘲諷般的笑容,揚聲說道︰「喲,這是做什麼呢?」
宋小染和林木同時轉過頭去,看到陳子墨,宋小染心里咯 一下,像掉進了冰窟,她手忙腳亂的就要將手從林木手里抽出來,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寫著驚恐二字。
陳子墨視線移至宋小染掙扎的手上,敞開的嘴角帶著幾分狠戾,男人邁著步子優雅的上前,好心的開口問道︰「考慮的如何?」
宋小染沉默在那里,陳子墨向是早就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男人手掌輕擊,門外立時涌進幾個黑衣大漢,在四周一站,那些原本還縮在位置上的人,頓時三三兩兩的跑了出去。
陳子墨二話不說,指著林木,對身後的黑衣大漢吩咐道,「去將他倆分開。」那些人得令,立時上前,很快就將兩人拉開。
林木頓時掙扎起來,甩開黑衣人的鉗制就要來解救宋小染,那黑衣大漢一個不查,正好被他掙月兌,覺得丟了面子,看了陳子墨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揪著林木的後領子將他甩在地上,並且伸出腳,狠狠地踩在上面。
宋小染頓時驚懼出生,她視線望向陳子墨,帶著幾分祈求,正要替林木像他開口求饒,就見男人望著她,笑得一臉殘忍,尤帶幾分猙獰的暢快。
「放開我,你們這樣是犯法的。」林木不住的掙扎,說出的話在這樣的環境下,帶著幾分幼稚,宋小染閉上眼,就听見陳子墨夸張的嘲笑聲,男人對著壓制住宋小染的黑衣大漢揮手,示意他們松手。
宋小染得了自由,也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林木狼狽的被人踩在腳下。
「你怎麼?喜歡上這麼個幼稚的男人?」陳子墨對著宋小染說道,眼神輕蔑,林木頓時被氣得整張臉通紅,這簡直是*果的蔑視。
宋小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打算說話,免的惹怒了他,她視線瞥向林木,眼里的心疼看的陳子墨心里不舒服,男人眼神示意旁邊站著的幾個黑衣大漢,那些人收到訊息,上前對著林木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林木的壓抑的痛呼聲悶在喉嚨里,臉被另一個黑衣大漢用皮鞋狠狠踩踏著,他艱難地轉過臉,對著陳子墨站立的地方狠狠的吐了口血水,罵道︰「渣滓。」
林木也不算笨,雖然陳子墨進來後,沒說過幾句話,可林木也能猜出他的大概意圖,無非是威逼利誘,想讓宋小染心軟,答應他一些要求,想到這兒,林木又將頭轉向宋小染,想對她笑一下,示意自己沒事。
扯開的嘴角還未徹底舒展,林木就悶哼一聲,臉上的表情像是隱忍到極致,帶著扭曲。
陳子墨走到宋小染身邊,男人壓子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湊近她耳邊說道︰「你不心疼嗎?」陳子墨緊盯著她的面部表情,宋小染轉過頭,毫不留情的用手將他的下巴推去,厭惡的說道︰「離我遠點。」
陳子墨被她推得微微向後退了幾步,男人眼里漾起清淺的笑意,伸手對著黑衣大漢做了個停的手勢,將目光轉向宋小染,招來其中的一個人,對著他吩咐道︰「去將車里的結婚協議書取來。」
那大漢領命而去,宋小染手握成拳,狠狠地忍著,目光平靜,眼神瞥過林木,很快就收起,知道現在她越是心疼,陳子墨可能就越變態。
那大漢很快就回來,手里拿著份協議書,遞到陳子墨手里。
宋小染眼睜睜的看著陳子墨拿著結婚協議書向她一步步逼近,她卻只能站在原地,陳子墨將協議書放在桌子上,再她面前站定,目光帶著幾分涼薄的陰狠,指著那攤開的結婚協議書說道︰「要想他平安無事,就簽了這份協議,用你的自由來換。」
「小染,別簽……」林木雖然不知道那里面的內容,可是,可是自由兩字還是清楚的傳到他耳中,他忍著疼痛,心急如焚的說道。
宋小染看著他曾經喜歡過的男子被人如此作踐,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他滿身狼狽的被那些黑衣大漢踩在腳下,卻還不忘一臉焦急的對她說。
林木的話音剛落,男人一腳踢過去,帶著十分的力道,硬生生的截住他剩下的話,對著宋小染說道︰「你簽是不簽?」
看著宋小染略帶遲疑的樣子,陳子墨放下的腳抬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風聲,就要踹向林木,宋小染忍不住的大叫了一聲︰「我簽,我簽還不行嗎。」
陳子墨頓時收回腳,轉頭看向宋小染︰「早這樣不就得了。」
宋小染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林木,提筆,在那尾處,顫抖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