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復回
神游之際,他忽然察覺周圍陰氣有些波動,旋即哼了一聲,徐徐收回神識。
空中不知何時生成一團旋風,不住將周圍陰兵鬼卒的殘軀斷刃吸入風中。
風眼中心陰氣翻涌,不多時忽然自霧中走出一名陰兵,看那氣勢裝束還不是普通陰卒,至少是個鬼將。
這名鬼將四下里茫然一望,看到安然高坐的他時眼中光芒一閃,大步走上,嘩啦啦甲片交擊聲中,已跪拜下去。
他似早料到這局面,只揮一揮手,那鬼將便爬起身來。自此之後,方圓百里之內陰氣不住涌動,一個個陰卒冥兵將軍自霧中重生。他則任由陰將冥兵自行行動,只管徑自神游。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心頭一凜,猛然站了起來!
團團黑霧自四面八方飛速匯聚而來,散布在外的神識頃刻間悉數回歸。
不待神識催運,靈氣已自行匯聚,跳躍不停,引得他識海內也是波濤翻涌。
他昂首望向鉛灰色的空間,極盡目力,雙目中竟噴出寸許長的光芒!
于天空的極高處,鉛雲濃霧一團團、一重重,不光阻擋了他的目光,也將他的識念擋住。
他竭盡所能,也不過能看入雲霧百丈。
天忽然暗了。
一片不知邊界的陰影悄然籠罩了整個空間。
陰影的前界迅速遠去,後端卻仍不見蹤影!
悄然間,沛不可當的威壓當空灑下。
他猛然心中震動,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空中的雲霧似退潮般向兩邊退下,逐漸現出一尊無比龐大的軀體來!
這軀體環環相扣,前後共有百余節,中間凸出,兩端縴細,有如一只蟲蛹。
待它軀體完全自雲中浮現時,竟佔據了小半邊天空!
它從頭至尾足有數百里長,寬過百里,將一切通通籠罩的陰影里面,即是它投于空間的身影!
他心中不禁有些戰栗。
這是何等魔物,竟然如此巨大!
若它自空墜落,他就算身法再快,也逃不出魔物身軀墜落範圍。
如此魔物,自然不能與尋常鬼怪陰兵同列,已可稱為魔神!
他知道,在這一界中縱橫的,皆為強大的力量。
這尊魔神軀干上每一環都覆蓋著深褐色的甲殼,甲環後半部分向外張開,探出數以千計的觸手,在空中舞動著。
魔神月復部兩側不規則地分布著千余的眼珠,每只魔眼都自行活動,掃視著下方寬廣無垠的蒼茫的空間。
它月復部中央忽然裂開,現出一張足有數十里長的巨口,口腔內暗紅色不斷蠕動著的上則排列著密密麻麻、數以百萬計的利齒!
巨口一開,蒼野上驟起狂風,尖嘯的風聲此起彼伏。
方圓百里之內,一個個陰兵鬼卒、一頭頭騎獸魔物紛紛被狂風卷起,一路旋飛上天,最終被吸入巨口深處。
遙遙望去,就似是百萬飛蟲組成一條蟲雲,正綿綿不絕地投入魔神巨口。
這些陰兵都無力抵抗狂風吸卷之力。何況魔神臨空,煌煌無形之威早已席卷百里,尋常魔物均戰栗不已,連平常一半的力量都發揮不出來。
狂風之中,他也一個踉蹌,站立不穩。
眼見他就要被卷上天去,被狂風吸得筆直指向魔神之口,已臣伏于已的兵卒幾乎悉數被吞吃,素來狂傲的他驟升怒意,而胸中的力量則如有了自己的意識,也在瘋狂躍動著,不但分毫不懼深黯之魔的威壓,反而不住向空中咆哮,幾乎要月兌體而出!
其中偶爾也會幻化出一頭魔神形象來,但卻轉瞬即逝,十分模糊。
他又伸手一招,青色光芒一閃而出化作幻劍自行躍入手中,隨後一聲斷喝,用盡平生之力,將長槍向空中的深黯之魔投去!
幻劍如流星施電,向著一顆魔眼刺去。
然而這幻化之魔浮空處實在太高,待長槍飛近,已耗去了十之七八的勁力。
沖到距離幻化之魔,數里之時,幻劍終于撞上了一道無形壁障,叭的一聲碎裂消失,無力落下。
三四顆魔眼同時轉動,盯住了他。
他夷然不懼,胸中氣焰升騰,只等魔神一擊。
但魔眼下一刻就對他失去了興趣,轉而望向其它地方。
這好比鯤鵬取食,一張口吞盡十萬魚蝦,一條小魚哪怕再美味,也不值得鯤鵬特別關注。
空中的幻化之魔此時已合攏巨口,十萬觸須同時劃動,龐大無匹的身軀悄然向前滑行百里,然後張口又是一吸,下方百里蒼野內立時魔物絕蹤,重歸死寂。
片刻之後,這頭幻化之魔已消失在暗空深處。
他立在空中,看著孤零零的一片死寂的蒼茫,黯然回望暗空,不過胸中氣息依舊躍動不休,似乎方才受了莫大的羞辱。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重新變得喧鬧起來,幻化之魔似乎從未存在過一樣。
他向蒼野深處凝望許久,幾乎壓抑不住胸中熾熱的戰意。但終于,他還是搖了搖頭,獨自反向幻境邊緣行去。
邊緣處,數以百計的陰兵正奔馳來去,揮動手中長槍巨斧,斬殺著四處游蕩的青鬼孤魂。孤魂沒什麼自我意識,青鬼雖有智慧,卻性喜獨行。是以數百陰軍已能縱橫無敵,實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為首一陰軍鬼界遙遙望見遠處游蕩著二十余只青鬼,當下大斧向前一指,高聲喝道︰「兄弟們跟我來!那邊有不少青鬼,大家賣力多殺點,回去好領功勞!」
眾陰軍轟然應了,縱馬挺槍,掩殺過去。
砰的一聲,二十鬼物當空爆裂,鮮血碎肉紛紛揚揚地落下,如下血雨!
眼見一個個騎士在自己眼前爆體而亡,陰軍盡管身經百戰,也不禁心魂俱裂,知此戰已絕無幸理。眼前惟一的指望,則是寄望兩頭黑龍能夠大發神威,勝過此人。
地面忽然顫動起來,陰軍首領登時一喜。雖然在那驚天動地的魔威之前,這數百陰軍也不過是送死的份。
只是濃霧中踏出的一排排陰軍,殺氣氣勢豈是尋常可比?
羅奇皺眉,一見之下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失聲道︰「幽鬼卒!狂獸戰騎!」
眼見千名陰卒從霧中現身,羅奇自然知道那些陰軍因何全無消息了。
這兩種陰卒隨便哪種,只需十來個就可盡屠陰軍,何況眼下足有千名之多!
羅奇只覺一道寒氣自頂心灌下,心髒幾乎停了跳動!
駭然之際,他忽見那雙湛藍目光已落在自己身上!
下一刻,羅奇即覺體內一切生機皆已凝止,旋即一道熱流自心尖涌出,剎那間布滿全身,而後眼前就是一片茫茫的紅。
兩頭黑龍憤怒不已,抑或是感受到湛藍目光已落在自己身上,聲聲龍吟中,兩頭黑龍噴出帶著無數黑砂的陰風,當頭向來人吹去!
羅奇悠然立著,待陰風快吹至面前時,方才一張手掌,自手掌吹出一縷細細藍色的光焰。藍焰一遇陰風,剎時化作熊熊烈焰,沿著陰風逆燃而上,瞬間已布滿黑龍全身。只眨眼功夫,兩頭黑龍已被燃成飛灰。
吹出玄水控仙術化成的藍焰後,他根本不向兩頭黑龍看上一眼,徑自向前行去。龍車車窗早已關上,車廂則在微微顫抖。他隨手打開車門,一把將里面的一個矮小子從車中提了出來。
「你認得我?」他問。
矮小子戰栗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結巴道︰「是……是的。你是天……天奇將軍。」
他雙眉一揚,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矮小子顫抖著道︰「您…您的樣子雖然變了一些,可是小的……小的生可,可以看清……過去未來。」
他仔細看著矮小子那雙深紫色的大眼,慢慢道︰「我想起來了,你叫天瞳。」
見他想起了過往恩怨,天瞳不喜反驚,連連驚叫饒命,求得涕淚橫流。他看了天瞳一會,方始道︰「既然你這雙眼楮還有點用,就先留你一命。」
天瞳方才大喜,就見他指尖上射出一絲藍焰,在自己頸中揮過!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頭身分離,無頭的身體軟軟倒下,全部的感覺就此消失,卻偏偏意識清醒,又感覺不到任何痛苦,詭異的恐怖天瞳意識中一片空白,只想尖叫!
可他又看了天瞳一眼,湛藍雙瞳將壓倒一切的恐懼送入天瞳眼中,立將天瞳的尖叫冰封在了喉嚨里。
「你的眼楮有用,可身子是個累贅。」他如是道。
天瞳腦中一片混亂,惟一知道的是,自己絕不敢說出半個不字來。
「將軍!」
陰卒的將軍縱騎過來,巨斧前指,道︰「前方即是有異象,是否現在出擊?」
他望向前方,那里雖然只能看見濃得化不開的灰霧,但他的心神早已穿越濃霧,橫跨天水,落在了雲城之上。他淡然一笑,道︰「既然遇到了這個小東西,那就讓他們多活兩天吧,反正一個也跑不了。」
于是他瞪了天瞳一眼,率領著一千陰卒,返回幽冥幻境深處。
天瞳張口就想說能看清過去未來,但看到他的目光,猛然打了寒戰。
天瞳可是看到了在營門外豎著上百根足有數十丈高的石刺,上面挑著各式各樣的鬼物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