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映月就挪腳要走。
他卻沒好氣道︰「哪兒去?」
映月站住,他說︰「寶豐銀行的公債我替你凍了,沒了,別要再去現眼!」
映月眼楮一張,立刻變了臉子,要跟他辯,又苦于自己理短,索性一轉身走了。
戎長風料她惱了,八成兒又要賭氣回娘家,听到外面門 地闔上,他馬上吼︰
「站住!」
沒反應。
「回來!」
沒反應。
他扯過浴衣胡亂套上,開門向樓下望時,已是空空蕩蕩,又回身去窗口望,映月的身子踽踽出現,他手上還抓著濕手巾,情急就掀起一面窗紗,把濕手巾扔了出去,他本是神槍,扔個手巾把子更不消說,直直就落在映月肩頭。
映月回頭,先看身後,又看左右,最後才抬頭看窗。
再拿黑臉給她看必然掉頭就走,戎長風換了態度,「月,回來!」
映月瞪他一眼,拂袖而去,凍已經凍了,還要再攬他一筐淡話不成!
窗戶上的人說︰「話沒說完,回來你!」
她先去寶豐銀行核實了一遍,結果戎長風並沒有凍結公債,她倒實實放了一回心,不過既然給他曉得了,遲早會干預,她也只好趁著此時套現,丟開這樁事體罷了手!
街上很熱,從寶豐銀行剛出來,太陽就吻紅了她的臉。
熱歸熱,卻也沒有叫車子,沿街觀景般地慢行,實在拿不定主意該上哪去。父親生病有一周了,看著像是小恙,卻總不見好,她該當回去看的,但又猶豫,因她每次探看,都愈發引得父親傷懷,想來這病總歸還是心病!
倒是不看見她的好。除此而外,她近來心中忽然生了一種疑影,父親仿佛有事瞞著她。然而究竟什麼事,她又猜不透,會不會跟戎長風有關?或者,是那件事情發作了……
她一個人慢行漫想著,忽然听到有人說︰「你看,你看。」
她無端就覺著這是在說她,抬頭卻對上兩只鍍銀鉻的汽車燈,大白天竟然開著極光,像對驚異的大眼楮在那里一閃一閃,再向上看,就看到一位穿洋裝的年輕小姐,一面上車,一面指著她叫司機看,那司機不是男子,竟也是一位小姐,梳著簡麗的發式,研究式地向她瞅過來,那眼神她卻懂,是覺著她美。
她不由的攥了攥手袋,有些羞澀地低了頭。而看她的人也已發動引擎,馬達轟鳴中,車子在街上放肆地轉了個U型彎,揚長而去了。
她抬頭去看時,只看到一抹蜜桃色的影子,在上海,見過許多顏色鮮艷的女士車子,像這蜜桃色的卻不曾多見。
不能不承認,她心中有些歆羨,就想︰專門給小姐們開的車子,里邊一定也是彩色的麼!一定也是香的麼!一定好貴的麼!
她這種歆羨的眼神給一個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發覺時,那個人已經去得遠了,坐在一輛豪華黑色轎車的後座上,臉轉向這邊看她,眼中仁風習習。
她陡地一驚,「密斯特鴻。」這四個字從她腦子忽然劃過。
仿佛心有靈犀,對方知她認出了,得體地月兌下禮帽,遠遠向她點了個頭。
車子倏忽拐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