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副官想的沒錯,戎長風在這件事上已經心如明鏡,但是他有苦衷,只能按下不揭。
因此也就格外內疚,事發之後他對月兒是萬分地存著小心與溫存,學堂休三日小假時,他特特勻出時間帶月兒去了趟南京散心,像新婚佳眷一樣拜會高朋、游園逛景、購置衣料首飾,企圖用加倍的物質和時間來償還對月兒的歉疚。
在南京的三日,不論走到哪里,他始終像位體貼的丈夫與長者,完全放下了長官架子。
他生來老成,相貌雖然風雅,卻比本來年紀看著要大許多,而月兒白淨,生的雪團兒一般,分外顯嬌。有時候想想,他那麼大,月兒那麼小,就由不住想更疼熱她些,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給月兒一個正室的名分,可這是一種奢望,他早已經失去了這份權力,想到這,他只能無奈地嘆息。
由南京回來後,生活又返回了之前的情形,月兒不是忘記了心中的委屈,也沒有忘記那種害怕,只是一味的需要再忍受下去,父母牽累著她,她還得跟戎長風拖下去,哪天到頭了,也就散了。
念書的事正正經經地開始了,月兒很能適應,只是戎長風照舊不大樂意,稍有晚歸,就斥︰「不念了,出了閣的少女乃女乃,念得哪門子書!」
話雖如此,她只當不听到,有時睡到半夜想起明日要用的宣紙沒有裁好,就著急推他醒來,他愁不過也得忍困起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下床,劃火柴點一支雪茄, 抽一氣,然後拿出宣紙,替她一張一張裁就,再一沓一沓地放進書袋里。
因為有他,裁宣紙就不被月兒放在心上,十回倒有九回要在半夜想起來,他不知罵過多少回︰記不住裁就別要念了!折騰人!
罵歸罵,他卻長了記性,往往上床前都要去翻翻書袋和宣紙,省的半夜起來。
不過看到書袋里一張宣紙沒有,還是忍不住生氣,環眼一睜︰「怎回事呢?你?」
那種狠樣,簡直是恨其不爭怒其不興!
這也小可,最遭罪的是寫大字。月兒念書純是為了解悶,求知是沒有想過的,半個月的大字通是攢到最後一夜才想得起,臨陣磨槍也須有功夫才可,她一個人自然來不了,難免又需戎長風助忙,分一半宣紙給他,再蘸一管狼毫給他,好賴要寫完寫夠,以應付明日交差。
半夜三更的,戎長風一邊罵一邊寫,一邊抽煙一邊寫;她充耳不聞,一邊打哈欠一邊寫。有一次她寫著寫著睡過去了,戎長風只好將她剩下的也拿過來,直直寫到破曉才結,次日同僚會面,見他倦容滿面,戲問是否夜戰美人床,他不禁自嘲而笑,「美人沒有,倒是練上了書法,寫了一夜大字。」
不想言者無意,听者有心,隔日就有人獻殷勤,敬贈一套明代文房四寶,弄得他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