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明湖邊的小望樓後,皮二小姐直挺挺地展在那里,戎長風一試鼻息,已經全冰,不有半分存活的希望,他當下就難過地偏開了臉,半天沒有轉過來。
閔管家知他觸心,也不由老朽嘆息。皮二小姐與四爺發小,因是性情剛烈似男子,四爺一直視其為手足,不曾動過男女之心,可是合家都曉得二小姐于他情深,拖到許大年紀不肯出聘,甚至曾于游行動•亂之中為他擋過槍,是有福也難遇的紅顏相知,其忠貞剛烈之狀人所共知,怎料末尾來了如此一大敗筆,斷送自家性命不論,卻自絕于四爺大婚之日、淹殺于戎氏新建豪宅之中,這叫戎家情何以堪!又叫四爺余生何以心安!
想著這些,閔管家只是搖頭嘆息,通是無可如何。過一時羅副官趕來了,究竟是四爺的心月復之人,羅副官不必四爺吩咐,進門馬上屏退眾人,迅速戴起白手套,蹲下去仔細檢驗尸身。
皮二小姐不可能是自殺,這是羅副官的忖度,而戎長風更確定這一點,他太明白皮紫霓,她便是恨他怨他,也絕不會成心叫他一輩子不得安心,她固然任性,卻不是這種完全不計後果之人。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羅副官的檢驗結果卻是一絲外傷沒有。除卻間諜手段,無人能夠做到殺人不留痕,他眉峰一跳,將大半截煙蒂朝地上一扔,立刻傳三三米四進來問話,盤查今日人員往來情況。
米四回說今日赴宴者皆是乘車而來,大小車輛俱都持帖入院,徒步進入公館的通是沒有,這就不消提了,余外閑雜人等便是運花傳蠟的腳夫跟舞廳伴奏的白俄樂隊,腳夫是早先就退去了,當時二小姐還不曾來,剩下那些樂隊,是有專人照管的,吃茶出恭皆有固定待客室,不曾去過大廳之外,完全可以排除嫌疑,除卻這些,若說有人越牆而來也不像,今日牆外牆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莫說賊人難進,鳥也是飛不來的。
戎長風問二小姐幾時進院,先後見過誰,去過哪里。
米四說二小姐進院也不算晚,只是進來後將車泊在花園便道上不熄火,亮著大燈好一時沒有下車,後來幾時下的車,又去見了誰,通是沒留意。
丫頭三三戰戰兢兢,說整個晚上,橫是沒有看見過皮小姐一眼,大廳小廳側廳,茶室閨房園子都不曾看見過。
正說著,門外傳來高跟鞋急促的聲音,金鶴儀顫聲道︰「霓表姐幾時來的,怎的一夜都不曾見過她!」只听閔管家說︰「正查問此事呢,四少女乃女乃莫要進去為上,新人見尸,不是好兆頭。」
金鶴儀顧不得這些,提著長裙破門而入,尸身已經蒙了白布,她不敢撲上去,只是霎時傷絕,難過地偏轉臉子,帕子抵著唇灑下淚來。
四爺靠坐在藤椅上,閉著眼楮抽煙,滿面疲憊,一聲未出。皮二投湖前已經斷氣,這種猜想不會有錯,可是她素日沒有仇家,究竟誰會害她,實在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