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小粽子一路疾奔，在天還沒完全黑時便趕回了小鎮。看著背著鋤頭從田里歸來的農民，她眼里閃過一絲羨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定生活是她從來都不敢奢望的，她曾經幻想著和宣曄一起去實現這個願望，原來終究是幻想。她和宣曄已再沒有什麼可能了。「死瘋子，讓你搶我吃的，我打死你。」「哦。」悶悶的應了一聲，他便開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濃密縴長的睫毛覆蓋在狹長的丹鳳眼上，雖沒睜眼，但足以顛倒眾生。挺翹的鼻梁顯示著他的孤傲冷清。涼薄的嘴唇透露著些許清冷。眼曾幻絲。「嗯嗯，快回家吧。」蕭傾泠笑著看著他們一路奔跑的樣子，真的很可愛。牽著小粽子從乞丐身旁經過，繼續朝客棧的方向走。「哦。」又是那樣無辜的語氣，卻讓她氣不打一處來，真沒想到殤冥帝會有這樣的一面。若不是她親眼看見，親身體會到，無論別人怎麼說，她死都不會相信……突然，一陣劇烈的撲通聲響起，硬是將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側過身看去，只見地上一地的水漬。而某人靠著桶壁一臉無辜像。帶著他回到驛站，掌櫃看到他先是一愣，後來揚起一張笑臉迎上來︰「呦，客官，小人以為你不回來了呢，原來的客房已被別人住下了，小的給你換間房吧？」幸好她身上帶的都是男裝，然而，他身材高大，以至于她特意挑選的小尺寸衣裳穿在他身上變成了猴卦，袖子都短了一截。她定定的看著他的臉，半響，開口問道︰「你知道你自己叫什麼名字麼？」只見瘋子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而她卻不敢再次伸手去扶他。zVXC。久久沒有听到任何聲響，她微微側眼看向他，這不看還好，一看更氣。壓下心中的怒氣，她也不管他，轉身直接爬到床上睡覺。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掉落下來。她撿起來定楮一看，頓時如遭雷擊，這是……這是她的血玉，那他是……一陣稚女敕的喊叫聲將她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循著聲音望去，幾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手里拿著石子圍著一個蓬頭垢面、渾身邋遢不堪的乞丐又是打又是罵的。她含淚笑著說︰「好，都給你吃。」說完，將包袱里僅剩的四張大餅全都掏出來遞給他。他似乎餓了很久很久，狼吐虎咽的樣子讓她的心痛得發顫。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知道今後，她要好好的照顧他，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只要他是殤冥就可以了，那個曾經溫柔對待過她的男子。對于他這個舉動和反應，她也只能用失憶來解釋。或許是遇刺的時候，腦袋被撞壞了吧。小孩們轉頭不解的看著她，臉上帶著稚女敕問道︰「姐姐，為什麼不打他？他是瘋子，爹娘說他是壞人，很危險的。」「無事，換間干淨的客房就可以了。」可惜某人卻還掛著一副無辜卻又恬不知恥的表情︰「姐姐，你怎能麼了？」幾個小孩看了幾眼地上的瘋子，說道︰「那我們回家了，姐姐要小心哦，別去踫那個瘋子。」蕭傾泠蹲，仰頭看著說話的小女孩，她大約七歲的樣子，頭上扎著兩個小辮子，煞是可愛。她看著她，輕聲笑道︰「小孩子是不可以隨便打人的哦，即使他是壞人，也自然會有人收拾他，你們這麼做也是很危險的，萬一他發怒了，你們該怎麼辦？」平復了一下心中的震驚和不滿。她側過臉看著他，淡淡的吐了一句︰「把衣服全月兌了，跳到水里去。」許是跑得太快，她看見那襲身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她趁機加快步伐。他睜著一雙無辜的眼楮看著她，末了，迷惑的搖了搖頭。再也思考不了什麼，她一把抱住他，聲音哽咽︰「我終于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她曾經也被人這樣打過，這樣驅趕過，那是她在沒遇到宣曄之前，與母親淪為乞丐的日子，想起母親，心中又是一痛。為他穿好衣服後，她又將他那頭亂糟糟的頭發理順，撥至腦後用一根繩子綁起來。此刻，他看起來才像一個正常人，雖然臉上仍然沾滿灰土，但比之前好了很多。她本來是想將他臉上的灰土擦去，但想起城中張貼的皇榜，她索性就讓他頂著一副髒兮兮的模樣。恐怕現在鎮上人人都已曉得殤冥帝的模樣，這樣干干淨淨反而招惹危險。她一愣，急忙又從包袱中掏出一張餅遞給他，他一搶到餅便狼吐虎咽，好幾次都咽得劇烈咳嗽。再讀讀小說閱讀網看著眼前如此落魄的他，她心中揪痛，眼淚毫無聲息的滑落，越流越洶涌。一陣申銀聲傳入耳中。她轉身看去，只見那瘋子蜷縮在地上，渾身顫抖，似乎很難受的樣子。瘋子見她追來，驚恐的喊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餓……」她頓時清醒過來，急忙起身追向那襲骯髒踉蹌的背影。走到桶邊一看。桶里的水果然已濺出了大半，剩下的水勉強能蓋住他的腿以及……眼楮不經意瞥見雙腿間那抹屬于男性的特質。她的臉頓時如煮沸了般，紅得嚇人。視線慌亂的轉向別處。可是翻來覆卻始終是睡不著。那樣被水泡著會不會有事；水冷了，他會不會著涼。兩個問題反復縈繞在她心頭，惹得她一陣煩躁。突然，他使勁一推，硬是將她推到在地上。她听到他口中驚恐的喊著︰「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懷中的人似乎已不認識她，只是專心的吃著他的大餅，任由她抱著。「嗯……嗯……嘶……」猛然坐起身，她看向坐在桶內睡得深沉的某人，無聲的嘆了口氣。低喃了一句︰「真是拿你沒辦法。」「是，客官，這邊請。」某個傻子居然靠著桶壁睡著了，嘴微微張著，貌似睡得還蠻享受的。睡著的樣子真的很像很像曾經的殤冥帝。她一怔，似乎猛然才想起來……他本身就是殤冥帝，那個身份永遠都改變不了。看著他這個樣子，她突然覺得殤冥帝有些可愛了。不過前提是……他不記得自己是殤冥帝。這次，她收起所有的情緒，伸手慢慢撥開他臉上的頭發，一張烏黑邋遢的臉頓時出現在眼前。盡管這張臉被泥土灰塵掩蓋了原本的膚色，但她還是一眼便認出這是殤冥帝的輪廓。「姐姐放心。」一個小男孩開口說道，「這個瘋子今天可能是生病了，我們打了這麼久都沒發怒，平時像這個樣子早就追起我們來了。」只可惜某人不僅失憶，還變傻了，睜著一雙無辜的眼楮，煞是可憐的看著她︰「姐姐，我不會洗。」「沒怎麼。」她惡狠狠的回了一句。「好 。」掌櫃說著，看向身旁的伙計道，「快帶客官進房。」听了他的聲音，她頓時心如刀絞。緩緩的走到他身旁，強擠出一絲笑容，柔聲道︰「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這里還有吃的。」說完，急忙從包袱中掏出一張大餅遞到他眼前，笑道，「看，我這里有吃的，不要怕。」「滾，滾……臭瘋子，髒死了。」「這是我的！」突然眼前伸來一只黑爪，手中的血玉已不復存在。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全身一震。他本來就是殤冥帝，可是他似乎已不認識她，似乎不認識他自己。若不是看到他手中的血玉，她幾乎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殤冥帝。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心痛了。為這個曾經威脅過她的男人，為這個曾經溫柔對待過她的男人，為這個她曾經想迷惑的男人。她心中一震，這聲音……有些耳熟。可惜，事實是，殤冥帝失憶了，腦袋摔傻了，所以就變成了這樣。頓了很久，似乎調理好自己的情緒。她才緩緩的抬起手，顫抖的伸向他的頭發。想起何大娘的話，心想這個乞丐就是鎮上人人懼怕的瘋子吧。「住手……」她走過去，對著幾個小孩柔聲道，「不要打了，你們會打死他的。」手突然被一雙瘦削烏黑的大手一把抓住，她全身一顫，只听他開口說道︰「姐姐，我還想吃，餓……」緩緩的走到桶邊，心里想著，此時他不是一個男人，只是一個小孩。如此想著，她褪去羞澀，拿起一旁的毛巾，就著水細細的擦洗著他的身體。一下一下的，神情呆滯得如同擦著桌子。「總之打人是不對的哦，快回家吧，這時候你們爹娘該擔心了。」瘋子猛的伸手搶過她手中的大餅，因為太急，他的指甲甚至將她的手抓出了幾道痕跡，看著這一幕，她心里頓時有些酸，連伸手拂開他臉上的頭發都沒有勇氣。在她心中，那個深沉邪魅的帝王仿佛是主宰萬物生死的天神。而眼前這個狼吐虎咽的乞丐會是他麼？將他從地上拉起，她柔聲笑道︰「肚子還餓不餓？」秀眉頓時擰起，她翻身下床，氣呼呼的看著他︰「叫你沐浴，你怎麼把水都弄到地上了？」桶里的男人嚶嚀了一聲，繼續睡得深沉，可憐她擦得多辛苦。殤冥帝一口氣將六張大餅全部吃入月復中，那可是她三天的口糧。可見他真是惡鬼投胎。又是一陣點頭。她有些無語，那肚子怎麼就喂不飽呢，不過這樣也好。看這他繼續笑著說道︰「想吃東西就跟我走。」此刻，他倒像個小孩子了，站著一動不動，任憑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雖然那動作有些粗魯。「姐姐不是說月兌完衣服就跳到桶里去麼，我一月兌完衣服就跳了進去，結果水就蹦起來了，還蹦到我臉上了。」語氣甚是無辜，可她听著就怎麼這麼氣憤呢。見他寬衣解帶，她急忙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側躺在床里側。說來也奇怪，他們之間明明已肌膚相親，她是他的女人，可她還是無法這樣正視他在自己面前褪去衣衫。看著半響，正欲轉身離去，但見那瘋子全身縮成一團，用手擋著小孩子扔來的石頭，她又有些于心不忍。畢竟那也是一個人。洗干淨後，她原本想將他弄出水桶，但見他身材高大，她抱也抱不動，無法，只好將他叫醒。不知過了多久，她一直抱著他，直到他推開她，孩子氣般的叫道︰「我還要吃，好好吃……」為避免鎮上的人看見她和他們所謂的瘋子在一起連她也打，她只好將他身上那件已分不清原本顏色的髒衣服月兌去，然後從包袱里拿出一件干淨的男裝給他換上。他點頭如搗蒜。她嘆了口氣，走到他身旁，欲將他拉起。收拾好剛剛激動的情緒，她圍著他仔細打量了一圈，心中震驚，怎一個邋遢可形容。從衣服上一些白色的斑點，她可以猜想到，他身上這件衣服原本是白色，因為沾滿了泥土和灰塵才變成了如此顏色。還有，原本一頭如墨的黑發如今也打滿了結。她心中驚嘆，要是殤冥帝瞧見自己這副模樣，該是怎樣一副震驚神情。彼時，她忽然有一種很想翻白眼的沖動。「姐姐？」這稱呼？？？若是某一天她想起自己曾喊她姐姐，他不把她砍了來掩藏這段恥辱才怪。進了房間後，她吩咐伙計送來一桶熱水。看了一眼桶內的熱水，她看著他說道︰「你自己洗洗吧，我不看你。」說完自顧自的趟床上睡覺。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將他洗得干干淨淨，連臉上的泥漬都撒得無影無蹤。只是原本清澈的水瞬間變成了污水。失神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臉，她在他耳畔輕聲道︰「醒醒，快起來。」只見他翻了個身，側靠在桶壁上，眼楮未睜，口中喃喃︰「不……我要睡覺。」看著他這副樣子，她的火氣噌的一下又升了上來。使勁拍打著他的臉，提高音量︰「再不起來，我就不給你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