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蔡桃夭之前,李雲道對書中經常提及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多多少少有些質疑,不否認,但起碼也認為書上總歸是有些夸張,類如褒姒那般傾國傾城一笑儲候的美女也只會在紙本上飄著書墨香而己。這也不能怪,畢竟這個讀了等身書的變態見過的最漂亮的異性也不過是流水村里頭那個頗有靈氣的女娃兒。但蔡家女人的出現不能不說讓這個在山里對折騰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徹徹底底了知曉了為何周幽王會烽火戲諸侯只為博伊一笑,所謂紅顏禍水不過如斯。
蔡家女人不是煙視媚行的類行,相反,卻在蔡家那位老爺子的培養下,全身上下時刻都散發著不染塵煙的大菩薩味道,只可遠觀,而切不可近褻。
李雲道本以為千萬人中出個像蔡家女人的這樣的驚世容顏就已經夠讓人吃驚的了,可是李雲道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面前居然還會出現一個與蔡家女人不分上下的美人坯子,之所以說是坯子是因為明顯這個出現在眼前的美少女還沒有到女大十八變的階段就已經足以賺足眼球。
斜扎的馬尾辮,寬松的白色長袖毛衫,黑色細筒仔褲,白色的帆布鞋,這個清新的身影從路虎車上開門跳下來的時候,李家大刁民很沒有風度地目瞪口呆。
「為啥看到這妞兒就沒緣由地想到徽猷這大妖孽呢?」李雲道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轉念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看著美女擦身而過的時候,這貨居然自顧自地傻笑了起來。
如果說這樣的兩個女人放在古代絕對會引起一場浮尸遍野的世界大場,李雲道打心眼里覺得一點兒也不夸張,至少這兩個在街頭嬉笑著相擁一起的女子,回頭率已經近乎百分之百。
難得露出舒暢笑意的蔡桃夭拉著另一位的手行至一臉傻笑的李雲道身邊︰「瀟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他是李雲道。大刁民你傻樂什麼呢?這是我妹妹秦瀟瀟,雖不是親妹妹,卻比親妹妹還要親,以後我不在蘇州,你有事情搞不定的,可以打電話找她。」
本來完全忽略了李雲道存在的女孩這才微微吃驚地打量了一下一直默不作聲的李雲道,打分,初次印象,不好不壞,勉強及格。
「你好,我叫秦瀟瀟,夭夭是我姐姐。」那只如蔥玉的手上五指細女敕,這讓李雲道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傳說中最極品的白玉。
「連手指都跟徽猷那廝有得一拼,都是緣份吶!」某人已經在心中yiyin著喊小美女「二嫂」的場景,「就是不知道徽猷那人妖到底喜不喜歡這種類型的。」
「你好,我是李雲道。」伸出手之前,李大刁民將剛剛藏在身後的手在後襟上擦了又擦,仿佛馬上要接觸的是全世界最神聖的事物,只是對面兩位容顏絕世的女子完全想不到大刁民此時此刻正琢磨著怎麼把這個看上去哪兒哪兒都跟徽猷絕配的少女騙進李家的大門。
五指相觸,秦瀟瀟突然發現對面這個陌生男人居然有一對相當好看的黑色眸子,剎那
只是一個瞬間的失神,秦瀟瀟迅速回過神來,沖李雲道很禮貌地淺淺微笑,又轉過頭,拉起了蔡家女人的手︰「夭夭姐,別喊人家大刁民,多不禮貌呀。」
蔡桃夭笑了笑道︰「這是我對他的愛稱。」只不過,話一出口,蔡桃夭也覺得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我不是給我家豆豆也起了愛稱嗎?」
秦瀟瀟輕輕一笑,似乎被逗樂了,只是她有些歉意地看了李雲道一眼,小眼對身邊的蔡桃夭道︰「夭夭姐,人和狗能一樣嗎?」
「小丫頭,你懂什麼,這家伙可不是什麼好人!」蔡桃夭很小聲地說著,同時還故作嚴肅地看了李雲道一眼,仿佛打量著什麼不軌之徒。
秦瀟瀟輕聲笑道︰「夭夭姐你也真是的,我都十七歲了,你還當我是小孩子?你從小做事都那麼謹慎,怎麼會跟壞人做朋友?況且,你也知道的,就算他是壞人,在江南這片地方,爺爺不發話……」秦瀟瀟很小心地適可而止,顯然是說到了什麼禁忌的話題。
蔡家女人很小心地沒有接著話題往下講,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這一次來江南的行程太緊張了,你又是個大忙人,不過幸好有這個大刁民作向導。」說著抬頭看了一眼緩緩走到街對面的李雲道,「總的來說,他是個不錯的向導……嗯,也是個挺有意思的家伙。」
「有意思嗎?」秦瀟瀟看著不遠處那個一身卡其布中山裝的男人,搖了搖頭︰「好像有些木訥,都二十一世紀了,搞得像革命戰爭似的。」
「對于有的人來說,他所過的每一天都是戰爭。」蔡家女人一向喜歡如打佛謁般說話,突然一句晦澀難懂的話,秦瀟瀟倒也不覺得意外。
秦瀟瀟看著對面街上那個正在走動的身影,緩緩道︰「有必要嗎?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一語雙關,一層透明的紙,對于這對比親姐妹還親的姐妹倆來說,根本不需要捅破。
「已經有一個活生生的失敗教訓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理由看著眼前火坑,還要往里頭跳。強扭的瓜不甜這種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當這種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往往只有旁觀者的憐憫。我的生命是蔡家給的,但靈魂的自由卻是我蔡桃夭自己的。」
秦瀟瀟那張天真無邪的臉上頓時也有些慘白,咬著下唇沒有說話,好半天才緩緩道︰「不管怎麼樣,姐,我支持你。」話畢,沉默了片刻,又補上一句︰「到最後一刻都支持。」
又是沉默了片刻,秦瀟瀟才抬起頭,緩緩道︰「只怕那蔣家不依不饒……」
點到即止,只是語如石粒,破湖起瀾。
蔡桃夭沉默了許久,才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靠在路虎車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我不是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子女,那該……算了,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以後還是少想的好,不然連起碼的斗志都沒有了。」話畢,那個如同清蓮般不可侵犯的蔡家女人又重新出現,仿佛剛剛軟靠在車上的,是另外一個人。
「咦,那個李雲道去哪了?」
秦瀟瀟這才發現,剛剛還在街對面的李雲道此刻居然消失了。
蔡桃夭此刻似是精疲力盡︰「要走的,總歸還是要走的。我們也走吧,再晚怕是高速上又要堵了。」
汽車正發動時,那個熟悉的藏青色中山裝再次出現在車前。
「給!」
蔡桃夭微微有點驚愕地從李雲道手上接過兩樣東西,一個長長竹簽,一個居然是一塊圓潤無比色澤上佳的璞玉。
「簽子是剛剛去玄妙觀求的,據說很靈,上上簽,雖然不能萬事如意,但這番回去,起碼應該能了卻你的那樁心事。這玉是十力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加持了什麼經文,有沒有用我不敢說,收著吧,圖個心靜。」
握著還帶著手上溫度和濕氣的竹簽和璞玉,蔡桃夭先是微微失神,接著沖車窗外的大刁民甜甜一笑,傾國傾城,沖李雲道招招手,示意他靠過來。
「大刁民,如果這一次我能逃過這一劫,我就嫁給你,好不好?」
耳邊飄香的清新蘭風讓李雲道全身如沐春風,可內容卻讓這個在山上苦等了二十多年的年輕男人有些目瞪口呆。
直到李雲道緩緩回過神來的時候,這才苦笑一聲,只不過,如同大菩薩一般的蔡家女人最後那一記甜甜的回眸一笑,卻在這位大刁民的腦中埋下了一粒種子,只等著緩緩發芽。
車內,握著竹簽和璞玉的蔡桃夭閉目養神,可臉上的甜笑卻許久不曾消失,這一瞬間,蔡桃女人終于從政治婚姻的壓力中解月兌了出來,余下的,只有滿心的溫馨︰「大刁民,看你也不笨,要把自己的護身符送人卻也不知道找個好一點的借口,你以為我沒看到你天天把這塊璞玉放在手心內,真是個不懂表示的家伙。」
良久,蔡桃夭才睜開眼楮,笑意更盛︰「丫頭,答應我一件事。」
「嗯?」
「我不在蘇州的時候,不許背著我偷偷跟大刁民好。」
「什麼?」
「反正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許跟大刁民好。」
「切,搞得跟寶貝似的,就那古董一樣的家伙,放在哪兒都不起眼,你放心好了,我不但不會跟你搶,要是有哪個女人敢接近他,我就……呵呵」
在手心中緩緩摩挲著那塊璞玉的蔡家女人卻微笑著緩緩道︰「玉不琢,不成器。你現在看到的,就只是一塊沒有雕琢過的璞玉,總有一天,你會看到一塊現代版的和氏璧的。」
有時候,生活就如同觀看一場己經謝幕的悲劇,無論你再怎麼熬夜折騰,也注定無法改變最終的那個悲慘結局。
有時候,生活不同于悲劇,因為你可以拒絕觀看悲劇情節,卻永遠無法拒絕現實生活的悲劇結局,因為生活,總還是要慢慢進行下去的。
是的,生活總歸還是要繼續的,就像蔡桃夭走了以後,李雲道的生活又重新進入了初來乍到時的波瀾不驚。倒是因為蔡家女人的出現,姓祝的建築商真的似乎是給足了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麼應諾,反正只要是髒活累活重活,幾乎都與李大刁民無關,到後來看實在沒什麼適合的事情安排給李雲道,堪比人精的建築商最後把李雲道安排去清點材料。工地上的材料也不是天天都有到貨,按照大刁民的刁勁兒,非常沒有出任何事情,相反供應商那邊過來的材料只要是有瑕疵的,都被眼尖的李家大刁民一一挑了出來。剛開始祝枝山還不放心,還時常讓自己的佷子跑來看看,後來現場觀摩過幾次李雲道清點材料,然後就徹徹底底地撒手不管了。
只是這份差事可謂是清閑得很,很多時候呈大半天大半天的空著,抽得這個空檔兒,李雲道開始著手給十力嘉措上課了。誰也不敢想象,這麼一個時常還要大人抱在手里的小童居然可以讀懂初一的課程,當然,英語除外,因為他的那位李大先生似乎也是一個對英文一竅不通的山里刁民。
吃過午飯,李雲道在那張簡易的辦公桌上攤開一張報紙,雖然檔次是差了些,但好歹也算是筆墨紙樣樣齊全。十力個頭太小,夠不著桌子,干脆搬張凳子靠在桌邊,同樣的報紙,筆墨,只是紙被李雲道特意裁小了,筆也是李雲道特意去附近一個學校邊上的文具店里買的,小號狼毫,唯一與李雲道不同的是十力那張小凳子上還有一張由李大刁民為十力特意創作的正楷字貼。
字字蒼勁有力,稜角分明,圓潤大氣,倒真的與坐在桌邊一身中山裝的年輕男人有些氣質相符。字如其人。
一大一小,幾乎在同一時間沾墨落筆,李雲道寫的是懷素和尚的《北庭草筆》,小家伙半蹲在凳子前臨摹李大家自己創作的《薦季直表》。
室外工地機器暄鬧轟鳴,室內二人執筆入神,渾然不覺外面的陣陣刺耳的金屬摩擦音。
十分鐘後,李雲道擱筆落袖,一氣呵成懷素和尚的草書宛若天成。李雲道沒有吱聲,只是安然地走到十力的身後,看著一個字一個字一絲不苟臨摹著「字貼」的小家伙。
認真的人是最可愛的,何況還是這個本身就異常粉女敕惹人憐愛的小喇嘛。一筆一劃都認認真真,筆下成形的字中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三分李雲道的痕跡。
半個小時後,一幅工整的小楷文書躍然紙上,李雲道捧起紙,一字不拉從頭到尾看了一篇,才緩緩放下紙張︰「形己經似了八分,只是神韻還缺八分。」
听到這個點評的小家伙不惱反喜,要知道李雲道平常給的評語往往只有四個字,大如「狗屁不通」,「神韻全無」,「行尸走肉」之類的。這樣一個形似八分唯缺八分神韻的評語,己是自三歲跟李雲道習字以來,十力嘉措得到的最高評價了。
得到李家大刁家夸獎,小喇嘛模著腦袋笑得異常開心,一口潔白的小牙,只是看著李雲道的眼神閃爍。
「說吧,又有什麼事情了?」正所謂養鳥知鳥心,從襁褓里就跟在李雲道身邊的小喇嘛撅撅,李家大刁民就知道這小家伙要拉什麼屎,哪怕在別人的眼里頭,小家伙是神乎其神的小喇嘛。
吱唔了半天,十力才終于把話說明白了,今日有貴人造訪。
李雲道只是瞪了小家伙一眼,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小家伙的出發點其實是好的,人人都想有這種先知的能力,可是李雲道卻不喜歡,甚至于有些痛恨這種宿命論,痛恨這種一開始就寫好結局的悲劇人生。
李雲道也記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十力嘉措就開始顯現出與常人不同的思維方式,仿佛很多事情他都能夠預見一般,也正是因此,弓角才多次在群狼的圍攻中化險為夷。別人不清楚,但李雲道卻是清楚的,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十力付出的,卻是李大刁民最害怕失去的。對于把十力當做親人看待的李雲道來說,小家伙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哪怕用再困在山上三十年,他也不願意十力用生命去換自己的一世榮華。
這一次李雲道沒有發火,只是囑咐了十力再把剛剛的貼子重摹一遍,便開門出去。
十力沒有任何怨言,只是眼巴巴看著陰沉著臉的李雲道走出去,門關上後,小家伙才很滿足地微微一笑,露出兩只異常可愛的小虎牙,拿起毛筆,重新鋪上一層早就裁剪好的報紙,重新落筆,一絲不苟,下筆有神。
十分鐘後李雲道推門而入,先聞其香,再見其人。秦家的那個女孩子很欣賞地看著十力一筆一劃地在報紙上寫著,神情認真肅穆,仿佛在喇嘛寺中的早晚課一般神聖莊重。
見李雲道進來,秦瀟瀟將食指放到粉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示意李雲道不要出聲,影響十力臨字貼。
李雲道點了點頭,微笑著走到桌邊,放下一個小塑料袋,儼然是幾個看上去就非常誘人的隻果。
李雲道正準備拿出一只隻果削給客人,卻被秦瀟瀟阻止了,示意他在小家伙練完字後,再吃也不遲。
于是兩人不約而同地都相視線集中到了那紙裁剪得相當整齊的紙上,十力似乎並沒有發現身邊多了兩個人,所有的精、氣、神都集中在手中毛筆的落筆尖端。
二十分鐘後,又一張《薦季直表》終于落下最後一筆。
秦瀟瀟看著那張廢報紙,眼神隱隱閃爍。
「小家伙,你這手好字是誰教你的?」秦瀟瀟將報紙捧在手中,久久舍不得放下,顯然也是接受過極良好的教育,才能體會得出這字里行間的真正神韻。
十力卻沒有說話,兩只小眼楮盯著李雲道。
李雲道只是從袋內拿出一只隻果,又變戲法般地拿出一把形狀奇特的刀子,自顧自地削著隻果,良久,才緩緩道︰「就一字之差,破了通篇的神韻,唉,可惜可惜。」
「什麼可惜,明明這字已經到了一定境界了,他才多大的孩子,你不要這麼苛刻。」秦瀟瀟皺著眉頭幫小家伙辯駁道,其實她也看出來了,的確是其中一個字,破壞了通篇的神韻,但她知道,這是剛剛她推門進來時影響了小家伙寫字。
李雲道也沒有反駁,只是繼續認認真真地削著手中看上去很是好看的隻果。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秦瀟瀟目瞪口呆。
小家伙二話不說,只是又鋪開一張廢報紙,粉女敕的小手鋪平報紙,執筆再寫。
「好了,今天先到這里吧,歇息一會兒,吃個隻果吧。」
一手一個削好的隻果,分別遞給秦瀟瀟和十力,此時秦瀟瀟才愕然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是用單手削的隻果,手法很怪,刀也奇怪,不過動作一氣呵成,結束後,連皮都完完整整地粘在果肉上,輕輕一拎,散開一串,長長的看上去非常有藝術感。
「你能再削一個我看看嗎?」
那是一枚看上去非常奇特的刀片,不過小拇指一般長,通體烏黑,薄如蟬翼,三面刃,夾在李大刁民修長的手指間,奇異翻動,眼花繚亂。
李雲道將刀片夾在中指與無名指之間,出奇地刀刃朝內,拇指按在隻果頂端,下側的小指輕輕轉動隻果,動作輕柔,卻速度奇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削好了隻果皮,不過因為力道恰到好處,削好的隻果皮全部都緊貼在果肉上,乍一看,仿佛還是一只完好無缺的隻果。
見兩人接過隻果後,李雲道並沒有答應秦瀟瀟再露一手的要求。的確,李大刁民很吝嗇,但不是吝嗇他的一手絕活,而是心疼這價格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便宜的隻果,五塊八一斤的隻果,如果不是想買給十力吃,他自己是萬萬舍不得花這個錢的。雖然現在在工地上賺了一小筆錢,加上蔡桃夭臨走之前給的「導游費」,也有大幾千了,如果再加上之前賣了多年珍藏的玉石,從高胖那兒換來的一些錢,李雲道也算是小有些積蓄了。只是,只身一人帶著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孩童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中掙扎生存,誰能料到哪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加上李雲道已經在琢磨著是不是要把十力送到學校里去讀書,這筆費用是萬萬要省下來的。
秦瀟瀟自然猜不到李雲道的獨特「吝嗇」,還以為他是舍不得自己的絕活被別人學去,也不多問,只是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簡陋的辦公桌上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的報紙︰「這草書是誰寫的?」
李雲道伸出拿起那兩根看是具有藝術感的隻果皮,放在了那張寫了字的報紙上︰「也就是隨手胡亂寫寫,沒啥的。」說完,揉起報紙就要把它當成裝隻果皮的垃圾扔掉。
這下卻急壞了小口吃著隻果的秦瀟瀟︰「別別別,你不要的話,送我好了。」
「啊?」這回輪到李雲道目瞪口呆了,說實話,他還真的想不出來,為什麼眼前的清新小美女為何會對那張舊報紙感興趣,而且還是被自己信手涂鴉過後的廢棄報紙,己經算是廢物利用過了。「行!送你。」這回李雲道倒真是大方,只是看著被自己揉成一個團的報紙被對方接過去,他總覺得有些尷尬,又不是送別人什麼大禮物,一些垃圾而己,自己還裝得這麼大方。想到這里,李大刁民也禁不住尷尬地模了模鼻子。
秦瀟瀟自從小到大並不是沒有見過奇人,相反,前來拜訪秦家老爺子的能人異士可是算得上是絡繹不絕,但是今天這個不起眼的李家大刁民還是讓她吃驚了一回。
不僅僅是因為這一手如同雜技國術般的削隻果手法,更因為是桌上那張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的《北庭草筆》。普通人可能根本看不出來一張廢棄的報紙上龍飛鳳舞地畫著些什麼玩意兒,可是秦瀟瀟從小受到秦孤鶴的耳濡目染,琴棋書畫自然是無一不通。從幼兒園開始就搬回家無數書法獎杯的她,不可能看不出這廢棄的報紙上信心涂鴉的東西有多麼寶貴。她絲毫可以不夸張的肯定,如果書畫院的院長看到這張報紙,絕對二話不說,先給個名譽院士再說。懷素和尚一紙狂草絕筆千年,能承其衣缽的又有幾個?承了衣缽又能自成一脈的又有幾個?
接過那團揉得皺巴巴的報紙,秦瀟瀟先是從自己的lv挎包中拿出一張散發著淡淡清香的面布紙,將那兩根隻果皮包了起來,隨後又小心翼翼地將那皺巴巴的報紙在桌上平整開來,而且還特別細心地用白女敕修長的手指輕輕壓平那些皺褶。看得一旁的李雲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仿佛自己剛剛揉報紙也成了一樁不可饒恕的罪過一般。
李雲道本就不是一個很善于表達的人,愣是半天沒有跟秦瀟瀟說一句話,只是听到屋里有小喇嘛大口吃著隻果的聲音,以及秦瀟瀟用她很好看、很圓潤的手指肚輕壓摩擦報紙的細微聲音。
似乎是沉默了良久,才听到十力舉著大半個隻果送到李雲道跟前︰「雲道哥,我吃不下了,你替我吃了吧!」
秦瀟瀟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李雲道微笑著模了模十力的腦袋︰「十力自己吃,雲道哥午飯吃撐著了,這會兒吃不下。」
十力嘉措卻沒有听他的,只是很懂事地將大半個草果送到李雲道嘴邊︰「雲道哥,你也吃些吧,你最愛吃隻果了。」
「十力自己吃,我真的不餓!」
可是,秦瀟瀟卻很真切地看到,小喇嘛怏怏地縮回小手後,李雲道的喉結很明顯地上下抖動了一下。明明很想吃,為什麼不吃呢?但心思靈敏的她哪里會想不通這其中的關鍵,當下就明白了李大刁民的顧慮,這回,也終于明白,李雲道剛才為何會拒絕她的要求了。
「哎呀!」秦瀟瀟手中剛剛啃了一口的隻果突然掉落到了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這建築工地上,哪里會有什麼干淨的地方,那青白的隻果上立刻沾滿了灰塵。
李雲道卻是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先是彎身撿起那只隻果,放在手邊,又從袋中拿出一個隻果,在邊上的水籠頭上沖洗干淨,再一次變戲法一般地,那枚通體烏黑的刀片又出現在了李雲道的指縫間。
秦瀟瀟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饒有興趣地看著李雲道的表演。這一次,她真是看得真真切切,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但是這一回大刁民卻是用兩只手削的隻果,但手法卻與普通手法大相徑庭。卻是兩只手,但另一只手也只是用了一根食指而己。只見李雲道右手固定住隻果和刀片,左手食指貼著隻果輕輕一劃動,那只體積頗大的隻果立刻飛快地轉動起來,從隻果與刀片摩擦的聲音就可以判斷得出來,隻果轉動的速度相當快,快得肉眼似乎根本看不清楚。
秦瀟瀟只是眨了個眼楮,又一只削好的隻果送到了她的面前。秦瀟瀟這一瞬間幾乎都有些雀躍了,仿佛看到了明星偶象的小女生一般,很是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李雲道。
但李雲道卻沒有多理她,隨後又拿起剛剛掉到地上沾滿灰塵的那只隻果,在水籠頭上沖洗得干干淨淨,除了被秦瀟瀟咬了兩小口外,那個隻果還是完好無缺的。
「 嚓!」咬隻果的聲音,香甜清脆,李雲道這才相信這錢花得不冤枉。
但隨後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站在對面的秦瀟瀟滿眼通紅,水汪汪的眼楮直盯著他手中的隻果。
「嗯?難道這只隻果比你手上的好吃?」李雲道好奇道。
秦瀟瀟卻是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瞪了李雲道一眼,紅著臉頰道︰「我爺爺讓我來接你去他那兒。」
「你爺爺?」李雲道這才想起來,她姓秦,那天那個老者也姓秦,估計她口中的爺爺應該是那只在拙政園的亭子里踫到了那位打太極的白衣老者。
「是啊,你不是跟夭夭姐一起見過我爺爺了嗎?也不知道你哪兒好,他居然對你是贊不絕口,大刁民!」
李雲道愕然。他只是陪老人家下了會兒棋,聊了會天而己,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頂多叫一面之緣,老人家為什麼要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