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傍晚時分,穿過幢幢高樓之間的寒風,把人的臉刮得生疼,燈火通明的飯店內,沒有東方人餐廳內的喧鬧,典雅的音樂在大廳內響起,柔和的旋律安撫著這個城市里浮躁的人心。
她姚大小姐眼前這位男士,若除卻他的十問九不應,她會比較相信,他確實是享受這頓晚餐的。
「我說,怎麼你每次來見我都是這副頹廢的樣子?垂頭喪氣的,一點精神都沒有!還有,不是說帶你女朋友來,正式介紹給我認識嗎?人呢?」姚格絲喜歡看笑話的表情,跟展浩揚學得十足十,「都半個月了,你該不會一點進展都沒有吧?」
葉銘書手中搖著酒杯,杯子中的酒液泛著琥珀色的光芒,對于姚格絲的話,他一點都不想回答。
天知道她又搞什麼了,他好不容易以為她總算是想通了,明白了她也是喜歡他的,總算能好好接受他了,怎麼知道原來都是他的錯覺,她除了知道自己喜歡上他以外,其余什麼都沒有改變過!
他今天差點就想掐死她了,怎麼這麼倔,怎麼這麼固執?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些什麼!
他的沉默不語,讓姚格絲知道她猜中了,她不住地搖頭,「你真的……你也太遜了吧!」她有點夸張地嘆了口氣,「來,要不要跟我說說?或許我高興了,能幫你指點迷津也不一定喔!」
葉銘書沒有出聲,只是一直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像是在欣賞優雅的小提琴曲,久久不說話。
姚格絲也不催他,她不急,真的不急,不就是想听听八卦而已嘛,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好吧,她很想听,她真的很好奇,那個瘦瘦小小的女人,是怎麼讓葉銘書吃癟成這樣子的,真的好想跟她聊聊,真的好欣賞她啊!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總算啟唇而出,「她對我的要求,幾乎從來沒有拒絕過,唯一拒絕的,是她對我的態度,她從來不會回應我的心意,我曾經想過,她是不是並不喜歡我,對我好只是對我的妥協,但現在我清楚地知道,她心里的確是有我的。」
一抹苦澀的弧度爬上他的嘴角,無奈至極,「就像剛下飛機那天,跟外商公司介紹她時那樣,我也沒打算說她是我的女朋友、女伴或是什麼其他的,但她就簡簡單單的兩個宇,說她是我的翻譯,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但我就是該死地覺得刺耳!」
杯中酒液閃爍的琥珀色光芒不減,而他的表情,卻從剛剛的冷靜自若,變得苦澀無奈,「還有今天,無論我怎麼遷就她,無論我怎麼勸說,她都不願意跟我出來,我不明白既然喜歡我,既然私下都肯從著我了,為什麼還要在人前拒絕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為什麼不肯跟我的朋友見面?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既然不是不喜歡,為什麼這麼怕人知道他們的事?他真的讀不懂她的心。
姚格絲笑著抿了抿酒,「葉銘書,你有病!」她毫不畏懼葉銘書冷冷瞥來的一眼,繼續說下去,「你不知道她想什麼,你不會問啊?嘴巴在你這里,你要怎麼問,她管得著?你是把她灌醉了問也好,床上問也好,問出結果就是了!再來就是對癥下藥,這麼簡單你不明白?」
葉銘書有點怔了,他好像真的沒想過要問問她,她在想些什麼,他問她的,從來就是心里有沒有我、想不想我之類的,他從來沒有問過她的想法。
姚格絲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你沒想過吧?我就知道!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都有點擔心我們明天的會議談判了。」她再次有點夸張地嘆了口氣,「就算你用盡了方法,從她嘴里還是問不出什麼,你不會架著她去結婚?你不會先上車後補票?」
假如他們不是坐對面,距離比較遠,姚格絲一定會狠狠地拍一拍他的肩膀,拍醒他,「我說你是秀逗了吧?你讓她給你生個孩子,先把她綁在身邊,至于喜不喜歡、接不接受這些問題,你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陪她磨!你說你是怎麼回事啊?這麼點手段,還需要我來教你?」
葉銘書一手覆上額頭,不由得失笑出聲,是他糊涂了,所謂關心則亂,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豁然開朗,多虧了姚格絲這一席話,他由衷地感謝,「謝謝。」
姚格絲笑得有點奸詐,「不謝不謝,就是我要收媒人禮就是!重量級的!」她舉起酒杯。
「這是當然。」踫杯,成交。
晚上十點。
紐約沐浴在一片燈海中,熠熠生輝。
從玻璃窗往外望,可以看見帝國大廈,看累了會議資料,沈蕭蕭走到了窗前,伸出手指,在玻璃上點了點遠處的帝國大廈。
他沒有來,她不知道他是回來了,只是沒有過來找她,或者說,他今晚都不打算回酒店了。
也對,他跟姚格絲在一起,今天看怕是不會回酒店了吧?他也會對姚格絲做,像他對她做的事嗎?沈蕭蕭心里一陣刺痛,尖銳得她差點緩不過氣來。
其實她該高興的,沈蕭蕭僵硬地笑了笑,笑得比哭難看,擠不出一個像樣的笑容,後來她干脆放棄了,不再維持這個微笑的表情。
他晚歸,就說明他跟姚格絲相處融洽,他們感情有所進展,會很快舉行婚禮,他們會成為彼此相伴一生的人。
那時候,她會乖巧地叫他哥哥,她還會像以前一樣陪葉父、葉母看韓劇,不久後,會有小孩子叫她姑姑,會吵著要糖吃。
那樣的生活多好,她該高興才是,但為什麼,在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胸腔發涼,連微笑也無力?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上描繪著帝國大廈,順著它的輪廓,把她能看到的,都在玻璃窗上描出來。
他說,她對他真有信心,他說,她不擔心他找別人,他說,她以為他非她不可,但是其實她從來都沒有,她跟他在一起後,他每一次夜歸她都在想,會有別的女人在他身邊嗎?他是不是已經找了別的女人?
她打開陽台的窗門,寒風迅速地往室內灌,把她的披肩也吹開了點,她緊了緊衣襟,走出陽台,寒風吹得她有點顫抖,但她還是沒有走入室內,她把手肘撐在陽台的藍色磁磚上,眺望著遠處,嘆了嘆氣。
無法不承認,她愛上他了,她沒有辦法做到自己想象中的灑月兌,在該退場的時候還能華麗地轉身謝幕,她怎麼敢以為,她能夠把給了他的真心要回來?
即使她閉上眼,她的腦海仍然能出現他清晰的面容,他穿衣的習慣,匆忙時,西裝外套只扣第二顆鈕扣;他的表情,不耐煩時皺起的眉;他睡覺時,無論如何都要抱她入懷︰他說話時,靠在她耳邊輕輕地低笑,這些她早就刻在了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這是第一次,她想他想得胸口發疼,揪著揪著疼。
叮咚!有人按門鈴。
客房服務嗎?她走向房門,沒有理會被風吹亂的長發,沒有意識到,這樣自然的凌亂,讓她增添了分性感的凌亂美。
打開門,來人的西裝外套只扣第二顆鈕扣,不耐煩地皺著的眉。
他為什麼……會在這里?
「搞什麼?這麼久才開門。」他進門,順手把門關上,把沈蕭蕭扯入懷里抱緊,「冷死了,你怎麼比我還冷?」
他有點吃驚,更用力地抱緊她,臉磨蹭著她頸間的細致肌膚,像她平日在他懷里一樣,他靠在她耳邊,嗓音低沉,「還沒睡?」
听著熟悉的低低嗓音,她胸口一緊,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她以為他今天不會來的,她以為她大概又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他,他臨走時留下的話,讓她以為他大概又會很長時間不跟她說話了,就像上次一樣。
「在看資料。」她的反應有點愣,思路有點轉不過來,她直接把自己心里的問題問了出口,「你怎麼會來?」
葉銘書咬了咬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剛被寒風吹得有點發涼,突然然接觸到熱源,冷熱交替的敏感讓她不自住地顫了顫。
「我不來,你還想誰來?」說著又是吸吮她的耳垂,一路而下吻上她的鎖骨。
冬天的衣服,足以掩蓋她的鎖骨位置,于是,他更是吮吻得肆無忌憚,在她鎖骨處,留下了點點紅痕。
「不是,我是說,你今晚不是應該跟姚格絲在一起?」她按住他四處亂模的手,冰涼的手直接踫觸她的皮膚,讓她也開始覺得有點寒冷,她推了推他,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要他現在踫觸她。
葉銘書當然不理她,還是把她鎖在懷里,「我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他眯起雙眸,「你以為我今晚會跟她在一起,不回來?然後,你還讓我去?」
她以為他會去找女人,非但不阻止,還讓他一個人出門?他該謝謝她的大方呢,還是該好好教訓她,讓她記住別把自己的男人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