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啥表情……」
「常規表情,」白少秋沒好氣說道,然後不等毒舌啟動,馬上說道︰「打住,老叔,你剛剛問我明白沒有,到底明白什麼?」
「哦,笨啊,老白咋就有了你這麼個不開竅的小子啊,回頭等老子光榮了,我咋有臉去見老白啊!」馬雲義哀嚎,無比的逼真。
白少秋黑著臉,看著馬雲義表演,一種悲哀從心底涌現,不是對自己父親的因公殉職,天天被這混蛋老叔掛嘴上,早就木了,主要是覺著,老爹不容易啊。
「您老人家……最好還是長命百歲吧,好容易過了幾年安穩日子,老爹大概是不會想著太早見您老人家的!」白少秋心里吐著槽。
忽然,變臉絕技再顯,馬雲義從哀嚎到正經,前後不超0.5納秒,堪稱世界奇跡,說道︰「小子,還記得我一直跟你說的嘛?」
「做事先看人,辦事講方法?!」白少秋嘆息,一天三十遍,能不記得嘛?
「沒錯,你給我記住了,刻到你的腦子里,永遠不要忘記,否則,辦不成事不說,還拖累無辜。」馬雲義說起話來,一股子陰郁,這次白少秋知道,不是做戲,想起當年的事兒,老叔就是這個表情,十幾年,看多了,但是怎麼問也從來不說是什麼事兒,「權勢這種東西,天生就是用來破壞規則的,有了它的參與,才會讓很多事情看起來毫無公平可言。但是,不讓用權勢,且不說可不可能,不讓用本身,豈不又是對那些辛辛苦苦拼搏,獲得權勢的人的不公,所以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不公,同樣的,也從來沒有公平。」
白少秋愣了愣,一翻白眼,攤在座位上,馬雲義用力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公平不公平,不過是兩個自欺欺人的借口,真正的本質是努力不努力,認真不認真,能不能堅持下去,努力去思考,認真去學習,堅持下去,那麼就算沒有權勢,當不公來臨,也不是沒有能力反抗,如果關鍵時刻還敢孤注一擲,那不公來臨時,就不是人家權勢你,而是反過來你權勢別人。」
「停,老叔,大道理別講了,頭疼!」白少秋最頭疼的就是馬雲義的說教,從小說教到大了,「直說你剛才啥意思吧。」
「……唉,你小子還是欠揍,多挨幾頓才能長腦子。」馬雲義嘆口氣,毫不留情的扇了白少秋一記後腦勺,吼道︰「晚上下班到訓練場等我,今天不揍你不舒服!」
「喂喂喂,笨也是你打的,難道不是嘛,努力就能成功,努力就能成功,老生常談的玩意了,從小學說到大學,耳朵都听出繭子,現在是拼爹的時代,這話還能忽悠誰啊!」
「嘁,拼爹時代,你以為就現在拼爹,以前就不拼爹了,笑話,從來都是,只不過現在信息傳播比較快罷了,不管什麼時候,真正崛起的都是有能之輩,無能之輩只配在地上張牙舞爪。」馬雲義嗤之以鼻,「小兔崽子,不管你听得進听不進,都給我記住了,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做法,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做法,大人物用權勢,小人物借權勢,別的不說,你叫那些富二代來惹惹老子試試,老子叫他拼爹變坑爹。」
「廢話,你是警察,」白少秋撇撇嘴,說道,「那你前面就是借權勢?」
「沒錯,」馬雲義一推鑰匙,發動了車子,說道︰「既然你听不進去,廢話就不多說了,大人物打架,小人跑進去就是找死,吃老百姓的飯操皇帝的心,這事兒要不得,要考慮你的身份和能力,只有在他們可死可不死的時候,踩它一腳,這才是符合我們身份的事情,想直面硬上,等自己有了能力,而且打定主意兩敗俱傷再說吧!」
「那你打那個電話干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嘛,肯定是給**包找導火索呢。」白少秋對眼前這位老叔太了解了。
「給你舉個例子,很顯然,失敗了,你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比剛進來那會兒好不少了。」馬雲義嘆口氣,「有沖勁,很好,需要保持,那表示你還是一個好人,但不懂方法,笨,保全不好自己,還想造福誰?」
「喂喂喂,作為一個警察,面對罪案不迎難而上還算什麼警察?」白少秋很顯然不怎麼贊成。
「這就是我擔心的。」馬雲義搖頭嘆息,決定結束話題,這個小家伙,看來還需要磨練啊,今天的投訴看來是要白吃了。
…………
與此同時,掛掉了手機的沐佑仁,也在發呆,現在的他,絕對不敢小看這個看起來貌似小小的警察,這家伙想干什麼呢?如此的謙卑,簡直過頭了。
手指無意識的畫圈,桌子上展開的文件,也沒興趣去看,過了良久,手指在桌面上一敲,管他什麼意思,現在也用不著怕什麼人了,順著感覺走好了,以不變應萬變總是沒錯的。
推開桌子上的文件夾,這些已經沒吸引力了,反正現在已經進入平穩期,大不了交給關蕊她們去做好了,相比較而言,那個有些怪異的中年警察更吸引人,別誤會,不是背背山。
好吧,不管你打算干什麼,你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沐佑仁再次拿起電話,給洪森撥了個號,三天了,不知道這廝問題解決了沒。
「胖子,干嘛呢?」
「睡覺,」洪森的聲音有些懶散,「有事就說,沒事掛了,這幾天累死了。」
「事兒解決了?」
「當然,否則怎麼會這麼累,老先生們精力跟不上,後兩天都我盯著,剛剛才結束。」
「那行,跟我去趟醫院。」
「啊……懷啦,誰的?」
「什麼……靠,去死,有事兒!」
「自己去,老子三天沒合眼了。」
「你丫的七天不合眼都死不了,裝什麼裝!」
「好吧,啥事兒,沒興趣的不去!」
「福祥樓的老板,也就是那方老頭兒的兒子,給人打殘了,那個姓馬的警察沒頭沒尾的給我來了個電話,很莫名其妙,反正沒事,我打算去看看,你別給我說你不去。」
「打殘了?」洪森忽然提高了聲音,「怎麼回事?」
「就是不知道才打算去看看,听他意思,好像是跟黑油廠案子有關,說是阻力大,丫的,要是真的,那就是上眼藥來著。」
「黑油廠?那成,你來接我。」
醫院,高等病房,一個用來彰顯貧富差距的地方,方麟繼續昏睡著,渾身包的像是木乃伊,方白揚老頭兒已經接到了看護的電話,正往這兒趕,但現在,病房里只有沐佑仁和洪森兩人。
「右腿膝蓋骨粉碎,左大腿骨斷裂,雙手都是上臂骨折,胸骨骨裂,肋骨骨折,內髒震動性損傷,不過沒出血,下手的人很有功夫。可惜右腿截肢了,看現在情況,右腿大腿筋絡還沒有完全壞死,當時情況應該更好,如果當時送小鬼洞更換膝蓋骨,培養軟骨進行填充,再用電磁刺激療法配合再生丹,刺激筋絡再生,估計還能救回來,如果他能有毅力復健,甚至完全可以做到跟沒受傷一樣。可惜了,小鬼洞正做人工骨骼替換和軟組織培養試驗呢。」
洪森用念環全身掃描了一下,通過小九傳給遠方的洪琳,然後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沐佑仁听這話,總覺著找實驗材料的份兒,好像比救死扶傷的份兒更重一些。
「已經截了,那就沒辦法了。」沐佑仁聳聳肩,說道︰「這也算是報應吧,一飲一啄皆是前定,半點不由人。」
「嗯,現在只有裝假肢了,對了,也不知道小鬼洞肢體神經電信號識別試驗的研究完成了沒,成功了可以直接更換一個電子腿,效果不比換膝蓋骨差,就是得幾個月更換一次電池比較麻煩,重量也稍微重一點,不過比起正常生活,這點算不得什麼問題。」
看來實驗材料的身份,還是沒能逃月兌,沐佑仁對技術宅研究狂已經完全絕望了!
「現在能造電子義肢了?」沐佑仁問道。
「當然,我的技術不用懷疑,陶瓷骨骼直接禁錮在大腿骨上,人造仿生神經線連接大腿主要神經從和處理器,肌肉采用彈簧、絞線和液壓桿,外加仿生 膠填充,然後催生人造皮膚覆蓋,除了小腿上有塊 膠皮膚來更換電池,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破綻,就跟《終結者》里的t800一樣。只要等肢體神經電信號識別試驗完成,那麼使用它跟使用自己的腿腳一回事,不用額外護理和學習,只要別忘換電池,保質期60年。」
洪森跟推銷員一樣的說著,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果不其然,話音剛落,門口就是一個炸雷一樣的聲音響起,還帶著顫音。
「真的!」
「當然是真的,方老爺子,我可從來不騙人。」
洪森和沐佑仁扭頭看著方白揚,站在門口,老臉上激動不加掩飾,眼楮里帶著淚花,可能有表演的夸張成分,但是這份感情,應該沒啥雜質,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項研究已經開始臨床數據采集了,在香川小鬼洞研究所的附屬醫院里,現在有四十多人換上了這種義肢,雖然神經信號識別還沒完成,還只能用體感來控制,但是在功能上已經可以跟國際那些知名廠商的產品相媲美,一旦神經信號識別試驗的數據積累完成,加載入控制計算機,那麼使用這種義肢,就跟正常人的四肢手腳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會稍重一些,需要適應一段時間,而且得定期更換電池罷了。」
洪森再次把義肢的好處復述了一遍,並且專門強調了現有的已經可以使用了,用來釣魚。
「這種義肢要多少錢?不,我說要付什麼代價,不不不,我的意思……」
「我明白,不用什麼代價,這種義肢還在研發階段,所以只有參與測試的人才會加裝,獲得一個量身定做的義肢,所以如果您想要的話,只要簽訂一分測試合同就行了,全免費定制。」
「還在測試?」方白揚有些遲疑了。
「放心吧,就功能和安全上說,這種義肢已經完全可以上市銷售了,只不過因為競爭力問題,我們沒打算在神經信號識別試驗完成前上市罷了,所以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這個義肢是國際知名骨科專家邱海川教授主持研發的,您可以去打听一下邱海川教授,他是很認真的一個老教授。」洪森慢聲細語的說著。
「這個……讓我想想,可以嗎?」方白揚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當然可以,我理解。」洪森點點頭,說道︰「不過,最好快一點,我的母親常年臥床,所以我對于肢體按摩也有不少研究,方總剛剛受傷,腿部神經還沒有完全僵化,現在是進行神經連接最好的時機,再過上幾天,想獲得同樣的效果,受的罪可就大了,而且事後的康復訓練也將是事倍功半。」
方白揚聞言,定楮看著洪森,仿佛要看出什麼不同來,但最重看到的只有平靜和自信,于是說道︰「真的安全?」
「是,很安全。」
「那我今天就轉院。」方白揚下了決心,雷厲風行的就拿起電話,吩咐了下去,然後說道︰「沐總,洪工,感謝二位不計前嫌,今日又救小兒于水火,今天我做東,向二位賠禮並感謝,希望千萬賞老朽一個面子。」
「心意我們領了,不過今天實在是沒有時間,胖子晚上在華科院那邊有重要試驗,我晚上也得要搭飛機去外地,所以還是改日吧。」沐佑仁擺擺手,說道,「能給我們講講是怎麼回事嗎?我很好奇,誰的膽子會有這麼大。」
「那好吧,改日老朽登門謝罪。」方白揚聞言,也明白強求不得,只好以後再說,「至于這件事,唉,慚愧啊……」
方白揚把情況細細說了一遍,包括受傷經歷,警察數次問訊,還有調查的結果,方白揚的描述很清晰,很流暢,也很快,十幾分鐘,就把數天的事情全部交代的清清楚楚。
沐佑仁听完,皺眉問道︰「沒有結果?」
「是,」方白揚臉色灰白,「我每天都打電話或者親自去警察局問,但一直沒有結果,都怪老朽這個孽子,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
「不對啊,」沐佑仁搖搖頭,「方老,你覺著你我這樣的人,會為了一兩桌還只是有可能引發某個小概率後果的酒席,就撕破臉皮嗎?而且這還是你登門道歉和賠償的前提下。」
方白揚一愣,馬上陷入了沉思,沐佑仁又說道︰「你剛才說,警察說那幾個蒙面人下手凶殘,而且很有技巧,都是職業混子,那麼普通人會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嗎。如果說是商業對手打擊同行,那登報揭露不比下黑手打人更有效。你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沒有,除了這事兒,絕對沒有,我做生意一向是和氣生財,以和為貴。」方白揚陷入死結的腦子,一下子被揭開了蓋子,多少年的風風雨雨,老人對于很多方面的嗅覺非常靈敏,「而且涉黑,人身攻擊,訴諸武力都是場面人的大忌,這麼肆無忌憚的事情,只要有點腦子的就干不出來,會犯眾怒,很有可能……」
「黑油廠的幕後指使。」沐佑仁和方白揚齊聲說道。
「今天,上次在場的那個姓馬的警察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是例行問話,跟上次事件有牽扯的都要問到,但是字里行間卻說是調查有阻力,看來他們也在懷疑,可能是沒證據。」沐佑仁上嘴唇一踫下嘴唇,直接把馬雲義給賣了,敢利用我,就讓老頭子來找你麻煩吧。
「也可能是看不慣,麟這次真的錯了,錯的不可原諒。」方白揚說的很直白,扭頭看看床上的兒子,再扭過頭則咬牙說道︰「這幫天殺的混蛋,我跟他們沒完,警察有顧忌,要證據,我可不需要。」
「只是可能,也可能不是,這世界上腦殘沖動,還有能力做出這事的人不少,尤其這里是上京城,各種太子太多了。」沐佑仁決定讓老頭兒的腦袋冷卻下,牽涉到親人,很容易讓人犯渾,這跟處世經驗多少沒關系,這是人之常情。
「謝謝,我知道,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可能最大。」方白揚說道,斬釘截鐵,語帶鏗鏘,「而且,就算沒打傷麟這事兒,為了黑油的事情,我也跟他們沒完,剛丟了一點庇護,這就壓上門了,如果只是吃干股我也忍了,做商人難免的,但強賣黑油……我是做餐飲的,一輩子跟吃飯打交道,這等于是絕我們這些人的路。」
洪森差異的看了方白揚一眼,這老頭怎麼了,說的貌似偉大,但怎麼听起來就那麼不是味兒呢?
說道這里,方白揚沉默了幾秒鐘,才慢慢說道︰「我就這一個兒子,老伴臨走的時候叫我照顧好他,這幾天,我也想明白了,麟不是經商的料子,強扭的瓜不甜還可能有毒,他喜歡旅行,喜歡攝影,就由他去吧,反正這些家業省著點也夠他吃喝一輩子。」
最後,方白揚聲色俱厲,盡顯權商本色,「不就是拼後台嗎,我老頭子還拼的起,還請二位不要插手,福祥樓由我而起,就由我而終吧!」
洪森的怪異感覺,更加的旺盛了,埃蘭艱苦鍛煉出來的精神力,讓洪森有種近乎于可以洞察人心的敏銳直覺,直覺告訴洪森,這其中貌似沒那麼簡單,好像有貓膩!
「好吧,」沐佑仁皺著眉頭想了想,一會兒後,才展眉說道︰「我近日有事,不會在京城,但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聯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