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蘇醒過來。
我睜開雙眸,便看到一張極其陌生的臉,絕世傾城的容顏,眉目如詩如畫,如用畫筆勾勒出來的那般精致細膩。然而,最吸引我的,卻不是他俊朗得不真實的容顏,而是他的瞳孔。他的瞳孔極深,宛如千萬丈深不見底的淵藪,又極其通透,恰似兩顆皎潔皓白的琉璃墜子,蕩漾著秋水一般的瀲灩波光。
他以素冠束發,青絲如墨,如瀑般飄垂直下,在他胸前寂寞成雪。
此時他正拈著幾縷如墨如藻的青絲,細細把玩著。
見我醒來,他輕輕揚唇,淡淡地對著我微笑,幽深雙瞳里驀然布滿了層層裊裊的雲靄,令人無端陷足進去,逃不掉,躲不開。
我閉上眼,再次睜開,發現他還是在我面前,不禁又閉上雙眸,打算繼續呼呼大睡。
他一定是幻覺,抑或是,我還在夢中。
見我這般模樣,他忽然在我上方幽幽道︰「姑娘,既然醒了就起來吧,在下看你那傷口已經自然愈合了,應該沒多大礙了吧?」
我不理會他,把身子側到另一邊,繼續閉緊雙眸假寐。並施起一股淡淡的仙力,游走全身,發現此刻我周身血脈通暢,各處穴位正常。甚至在丹田深處,還蘊有另一股繁盛強大的仙力,那仙力轟轟發發,帶著清涼溫潤之氣,像柔軟的絲絨般將我受傷的部位包裹起來,替我推宮過血,隨著層層經脈而治。
的確,身上的傷已經全部愈合了。
難不成,是他救的我?
正在我滿心疑惑之時,他輕輕嘆息一聲,便把我從被褥里撈起來,抱入懷中,道︰「姑娘,你已經睡了不止十天十夜了,再睡下去,你會發霉腐爛的。」
聞言,我睜開眸子,一眼又跌落到他極深極通透的瞳孔中。
心中漣漪四濺。
良久,我緩過神來,驚覺他還不知輕重地抱著我,便掙月兌開他的懷抱,冷道︰「那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里?百里鏡與花無顏他們呢?他們到哪里去了?」
他揚唇,一灣淺淺的笑意自他唇角蕩開,漸漸擴散,蕩至他如詩如畫的眉目中,波光瀲灩,熠熠生輝,像一株驀然綻放的鳳凰花。
他說︰「你猜?」
我十分無語瞟了他一眼,便道︰「我又不認識你,如何猜得到你是誰?」
話畢,我起身想走。
頭皮驀地一麻,發絲像是被什麼東西牽扯住似的。我伸出瑩白若凝脂的手,慢慢探去,才發現我的發絲與他的發絲緊緊纏繞在一起。如墨般的青絲,雖是兩個人的,被精心地系在一起,編成同心結,縷縷縈繞糾纏,情致悱惻,卻像是一個人的。而在發絲相結的地方,則扎著一顆鮮艷欲滴的精致紅豆,那紅豆將我們的青絲連在一起,絲絲相扣。
我詫異地問他︰「你在做什麼?」
他垂了通透幽深的眼,悲傷地說︰「誰言生離久,適意與伊別。衣上芳猶在,握里書未滅。腰中雙綺帶,發為同心結。常恐所思露,瑤華未忍折。」
一席話說完,他淒楚笑開,憔悴而蒼白的笑意,從風中殘月里漏下來,冷冷的,淡淡的,帶著花開猶敗的悲傷,跌在他蒼白俊秀的指節上,也落到我平靜無波瀾的心湖里,撞碎了我的心。
聞言,我陷入了久久的悵惘沉默中。
他幽幽嘆息,連眼角眉梢都生了淡淡的悲傷,「同心結,不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