甹繪翎出門直奔楚世修的房間,在楚世修的身上尋了一些東西,然後去關押房亦萍的地方。在朝堂之上從來沒有什麼是不能推翻的東西,無論誰做什麼事依靠的都是關系和上位者的心思,所以房亦萍到底是誰的人,又在那人的身邊出任什麼角色才是最重要的。
日出東方高高升起的時候,我們終于到達鳳都的渡口。來迎接我的官吏都是受上方指派的不是什麼大官,最大的官員就是已經死掉的房亦萍。眾人竊竊私語看著被五花大綁捆結實的房亦萍尸體被抬下船,卻沒一個人敢上前詢問丫。
鳳都遍地種植著丁香花,清香的氣息終于讓我感受到腳踏實地的舒服。我挽著仍舊呆木的楚世修,他蒼白的臉上帶著那個清晰的手印讓眾人議論之聲更加。
甹繪翎安靜的站在我身後,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曾是他夢寐以求的榮歸,沒想到真正到來竟然感覺是如此的恐懼,身心合一又要獨自留在鳳都,他除了最笨的辦法還有什麼能躲過女皇?
寒王府新閣乃是上上任寒王,也就是我祖母的院落重新改進裝修的。本來這里住進的是我表姐,可惜天不從人願。當日女皇下旨以後這新閣特意為我重新裝修一番,姑母不愧為寒王,雖然經歷這喪女之痛病得整整一月未下床,現在卻已經能接受表姐離去的事實,更能接受我這個李代桃僵沒了出息的繼女。
姑母本名——寒嫦熙,人如其名,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氣質那叫一個高雅。皇室之人特有的雍容華貴在她那張無痕的美人臉盡顯無遺,沙場上常年累計下來的不是面無表情,相反則是風姿綽約,和寒陽相貌真的十分的相似。不同的則是對待我的態度。
「絮兒,一路行來可安好?」寒嫦熙初見我的一瞬有些疑惑,但是馬上就恢復正常。我十分能理解她的疑惑,第一次見寒陽時我也納悶過為什麼我會長得如此平凡,身材說好听點叫嬌小,在這女子皆高大威武的仙島國就叫矮子。寒陽和茹慶蘭皆是人中龍鳳,容貌更是萬中選一,怎麼生出個我就這樣平凡?
「勞姑母掛念,絮兒尚且安好。」手被寒嫦熙牽著進了王府大門,第一次被長輩迎接回家,可以感覺到一絲寵溺和溫暖。
「傻孩子,怎麼還叫姑母?還有五日你就是新任寒王,現在改口叫母親是不是也應該?」或許是因為寒陽在她心中無可替代的地位,她初次見我沒有一點的排斥,溫柔的話語,慈愛的表情處處彰顯她對我的接受。
「母親。」人生的機遇真是無常,在我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身份,決心做茹菲絮的時候,第一個被我喚母親的人不是茹慶蘭,不是我哪一個婆婆而是我的姑姑媲。
「六弟可好?」進得正廳坐下,寒嫦熙便與我閑話家常。她的身體看來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氣色只有些微的不好,精神卻十足。
寒嫦熙姊弟六個,她和最小的弟弟寒陽皆是祖母的正君所出,我的親祖父仍舊健在,所以寒嫦熙從小就和寒陽關系特別的好。
寒嫦熙有七個子女,除了前段日子為國捐軀的表姐寒珮怡,還有六個兒子,最小的今年才五歲。不得不說皇家的女子確是都在身體力行的為國家做貢獻,生育那麼多孩子支持國家根本。
唉!過繼給姑母這稱呼都亂了,看來我還真需要慢慢適應。「六舅身體一向健康,母親毋須掛懷。」
「絮兒,好女子當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委屈你了。」寒嫦熙拍拍我的手背,話雖然如此說語氣卻透著疲憊心酸。就這樣把寒陽和茹慶蘭的命根子過繼過來也非她的初衷,只嘆世事難料,仙島國的水土迫使出這樣的命運。一個被剝削繼承權的寒王,換做平常她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是一切在國家安危的面前都變得不再重要。
**************情濃分界線*****************
寒王府現在分新府和老府兩部分,新府當然是給我準備的,老府里則住著姑母以及祖父。午飯算是個見面會,在老府正廳里由花甲之年的祖父主持,和他同輩的還有祖母的如室,如老太爺沒有子女所以一直由姑母贍養,也就跟著居住在老府。
除了才五歲的小堂弟,姑母的另外五個兒子皆以出嫁,離得最近的就是嫁給扈相國的長子以及次子,因為大堂哥的女兒太小時刻需要爹爹的照看,扈相國並沒有允許大堂哥回來,只有二堂哥帶著大堂哥的禮物來致歉。三堂哥入宮為妃按照規定只有在三年一次的訪親時間才能回來,四堂哥嫁與前戶部尚書,但是因為朝堂上的某些原因,此刻隨妻主遠在千里之外。五堂哥性情狂野,不喜官家女子,硬是違背姑母的意思嫁給一個武林女子,听說連婚事都沒辦,就隨女子私奔踏上漂泊之路,雖然已有女兒,仍舊過著閑雲野鶴閑時山林的生活。
祖父和如祖父坐在高位上,皇室男人特有的端莊穩重,即使上了年歲面對小輩仍舊改不掉一身低調。陪伴祖父坐著的是姑母的正王君、側王君以及兩名如室。王室的男子和古代的女子一般都以參政為最大的忌諱,所以除了私底下在後宅可以聊天,平時在家宴以及公眾場合都是以端莊不語為標尺。二堂兄以及小堂弟也陪伴在男子那桌,挨著的正是甹繪翎與楚世修。
一桌十個男子安靜異常基本都是靠眼神來交流,我和姑母坐在一起推杯換盞卻喝得好不暢快。酒過三巡,姑母紅了眼眶,握著我的手顫抖,覺得自己對不起弟弟和弟妹,將他們的繼承人過繼來,卻沒辦法給我一個美好的未來。
祖父眼見姑母在小輩面前失態,這才越了禮數過到我們這桌,他對姑母的寵愛是銘刻在眼中和心底的,但是卻對我極其的疏離,我只當一時無法接受我取代寒珮怡的事實,所以並沒放在心上。寒珮怡可是在祖父身邊長大的,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我取而代之,能像姑母這樣大度接受的又能有幾人?雖然我根本就不想取代。
「熙兒,你病體未愈不宜飲太多的酒,早點散了休息吧。」祖父雖然是花甲之年,但是這身材仍舊保持的非常完美,走起路來步伐穩健,一看就是老當益壯再活個十幾二十年一點也不是問題。他用眼神示意小奴撤下我們這桌的酒水,寒王府雖然以姑母為尊,卻因為姑母對他的尊重和敬愛,內外都由他一人說的算。
下人們根本不用想,只遵照老太爺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在這寒王府內寒王從沒一次忤逆過老太爺的。
沒想到這次卻是個例外,寒嫦熙不待小奴踫到桌子上的酒壺,突然抬手推了小奴一把。她可是武將出身,半生沙場磨礪,隨便的一下便將小奴推倒在地,嚇得小奴連忙跪下,口稱饒命。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太爺的眼底更是帶著驚愕與不可置信看著這個一向孝順有禮的女兒,誰都猜不到寒嫦熙為什麼突然就發飆。
「到底誰才是寒王?誰才是做主的那個人?」寒嫦熙指著地上的小奴冷聲開口,但是任誰都听得出來這話是對誰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知女莫若父,寒嫦熙的心底到底有多少痛苦,多少不甘,多少怨恨他又怎會不知?但他不能眼看著寒家就此斷送在此,九王之一的寒王不能就這樣沒落在這一代,百年後他拿什麼臉去見寒家列祖列宗,拿什麼臉去見大志未成死不瞑目的妻主?
「熙兒,隨為父來書房。」祖父的背影里有太多的意志和信念,就是我們這些年輕人都加在一起恐怕也比不起。
寒嫦熙的淚終于流了下來,也知道自己酒後失態做了錯事。還握著我的手輕輕拍了拍一下,然後站起身來,淚眼朦朧看了看另一桌上郁郁寡歡的二堂兄才離開。
生在帝王家是何等的悲哀無奈,我從姑母的淚水中就可以洞悉幾分。姑母的淚已壓抑不知多少年,我只是奇怪為什麼她突然爆發,這個爆發的時機不是寒珮怡的死,而是迎接我的宴會。她和寒陽的感情姊弟之情深厚,難道真的是因為將我過繼令最疼愛的弟弟斷了香火,所以才觸動她心底的逆鱗?
我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如祖父眼神清冷的看著剛才的鬧劇,這會兒兩個主角都走了,他才慢慢起身。他的身體沒有祖父好,眼神卻精明。自我進屋之後第一次抬頭正視我,而且看了好久,最後拄著拐杖顫巍巍的離開。
二堂兄牽著一直乖巧的小堂弟來到我這桌,行禮以後默默的走了。自始至終二堂兄都沒和我說過話,我卻能從他身上覺察出一絲的幽怨,這在帝王家是極其普通的。身份就是一個天生的枷鎖,是任何人都推卸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