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內,余毒應該可以清除干淨。」還是這樣每日一句的普通話,卻讓其他三個人松了氣。兩個月後我才八個月身孕,離正常生產還有兩月,怎麼也不會再引發中毒了吧?
可是,這前提就是不能讓我見到智信殿里的藍信。大家又將目光轉到欒迪的身上,真想知道欒迪到底要讓我怎麼去見未到出關之時的藍信。
欒迪自藥箱中拿出各種瓶瓶罐罐,以毒攻毒是最常見的解毒方法,所以一直給我配置的解毒藥物也是毒藥。只是我現在身懷有孕,解毒之物的配比就要精確到苛刻,且每日根據身體吸收程度變化,難度可想而知的丫。
這一次,他還是有意磨蹭給藍信準備時間,居然來回測試搭配進行半個多小時,在我望眼欲穿中解藥終于放進陶瓷煎藥壺命宮男放到院中煎煮。
我抱著肚子已經急的滿頭大汗,楚世修就站在旁邊捏著帕子幫我越擦越多。見欒迪弄的那麼認真我也不敢催促,畢竟肚子里還有三個小的,這麼久我都等了也不差多一會兒。
結果,欒迪今日將慢郎中特性發揮極致,藥煎了一個多小時,又涼到一定溫度,待我一口氣喝下去之後,已經是他進門之後三個小時,天色都已經變暗。
「備轎!」欒迪終于說出一句讓我感動到差點哭出來的話,可是今日的一切似乎都在和我作對,這驕子居然半個時辰才來,當我踏上去智信殿的路天都已經完全黑了。
藍信站在智信殿門外好似在欣賞夜色,仍舊是一襲翠綠色的衣袍,紅色的宮燈照映著他斯文俊美的臉龐,卻無法在那樣的一張臉涂上任何一點顏色,瘦的下巴都快比桃小一天生的瓜子臉還要尖。
「信信,你怎麼在外面站著?」剛才離開兮鳳殿的時候欒迪就已經打發走其他三個美男,只有他陪我來到智信殿,扶著我送到藍信的身邊並離開的意思媲。
「夜色好美!絮絮,我們在外面看星星好不好?」藍信也沒有代替欒迪攙扶我,透過我望著漫天星辰,三月陽春天氣溫暖舒適,確是十分適合看星星的。
可是,我哪里有什麼心思看星星?抬手想拉住他,五個月沒親近了,雖然身體並不合適,卻還是想離他近一些。他狀似無意的將手背過去,竟然無視我對欒迪開口。「正君,絮絮今日脈象如何?」
欒迪在心中感嘆,現在誰的狀況也不會比藍信差的,嘴上卻要接話。「一切順利,不出兩月余毒即可完全清除。」
這話十分正常,我沒有一點毛病能挑出來。可是,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借著紅色的燈籠之光近距離的仔細看看藍信,他不光是瘦了而且臉色有些不正常。距離上次看到他有一個月了吧,看上去他的狀態比上一次差很多。
「信信,你的氣色不太好,我們回殿內坐一會兒吧。」明知道我懷孕且身體虛弱,他為什麼不讓我進門,還要帶著我在外面看什麼星星呢?
「絮絮,智信殿最近鬧蟲蟻,屋內有藥會對孩子不利,我們就站這里說會兒話,然後回吧。」欒迪趕在藍信之前開口解釋,現在沒有什麼比我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所以他才將借口推到孩子身上。
皇宮遍植樹木,有各種蟲蟻是很正常的。我只好將念頭壓下,不讓我進也沒關系,我只要模一模藍信的脈搏也能分析出點什麼,雖然不是大夫,可我還是能輕易分清人正常不正常。
「信信,你好久都沒去看我了,不想我嗎?」邊撒嬌邊伸手探向藍信,可是他不光不讓我去抓他的手,就是連身體也在極力躲避我的踫觸,武功不光沒恢復就連躲避我這個孕婦似乎都有些吃力。
「正君在,你身體又不方便。別調皮,好好站在這里說一會兒話。」藍信仍舊裝著鎮定,反翦在身後的手卻不由自主的緊緊握住,他的身體真是比想象中更差。
「絮絮!你身子不方便,好好說話。」欒迪當然清楚藍信的情況,這會兒也急了,居然拉著我向後錯了一步,爭取將我和藍信分開到無法踫觸。
我無奈的跟著欒迪向後退一步,仍舊沒忽略藍信因為急忙後退而更加慘白的臉色。他到底是怎麼了?不讓我進屋也就算了,居然連躲避我都如此困難,甚至因為向後這一步已經吃力到變了臉色。
「你們騙我!」終于擔憂到無法忍受,尖著嗓子喊了一句在兩人怔愣之時推開欒迪,緊接著就撲到藍信的身上。
天啊!這……這……這還是人的身體嗎?為什麼風和日麗的三月天,藍信的身子會冷成這樣?如果說凍結水的溫度是零度,那麼此刻藍信的身體至少有零下幾度。而且,我只是輕輕一踫,藍信居然向後倒去,我一個趔趄差點沒隨他摔過去。
懷孕本來就前重腳輕,我好不容易扶著肚子站穩,藍信已經痛苦的倒在地上。他沒顧自己向後仰去,頭重重的磕在石階之上,雙手卻是向上推來想把我扶正,可惜力不從心沒救到我,反而自己摔個結結實實。
「皇相公!」欒迪趕來的時候除了驚叫已經做不了其他,見我站穩沒事馬上過去扶藍信。藍信已經出于半昏迷狀態,無意識垂落的手終于讓我看清之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孔洞。
不對,不對,這里肯定有什麼問題。
我含著眼淚看著幾乎摔到半死的藍信,扶著肚子說什麼也顧不了就往智信殿內跑,這次我低估了藍信的恢復程度,更高估了自己的恢復程度。這會兒扶著回廊里的梁柱卻還要跌跌撞撞,管不了身後欒迪的呼喚,也顧不了自身的不舒服,我就直直闖進智信殿藍信的寢宮。
天啊!這還是人能呆的地方嗎?我站在寢宮門口猶豫的不敢再走一步,即使只是站在門口亦可感覺到刺骨的寒冷,滿室的堆積的大塊寒冰,以及寒冰之上人體的形狀,不用任何人告訴我,我也清楚他突然變得比楚世修還寒冷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毒?藍信居然要生活在這樣的一副冰棺之中幾個月?
雙手護著肚子走進寢宮,強烈的寒冷已經凍得我渾身發麻,然而當我借著燭光看清楚冰棺之內的東西,差點沒當場嚇得昏死。那里面有個小巢爬滿兩指長的小黑蛇,個個在冰塊之中吐著淺黃色的信子活躍非常。想想藍信手上的孔洞,難道都是這些東西咬的?
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可是這淚就堆在我的臉上無法滑下,屋內的溫度實在是太低就那樣凍結堆積。已經足足五個月,我都可以下床走動了,為什麼藍信還要呆在這種地方受毒蛇啃咬?甚至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虛弱到連扶我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他到底還為我承受了什麼?
再一次不顧一切的跑出去,欒迪一直在搶救藍信,即使看見我跑進去仍舊顧不上去追我。藍信不在冰棺中躺足時辰是不能出屋的,為了不讓我看到屋內的一切再沖動,欒迪之前已經派人給藍信送來藥物暫頂,所以才會磨蹭到這個時候才帶我來。
結果,這一切都太明顯根本就騙不了我。
「迪迪,實話告訴我,藍信到底怎麼了?」智信殿的宮男終于發現門口的主子們,這會兒幫欒迪取藥箱的跑了兩個,幫欒迪扶穩藍信的還有幾個,我捂著圓滾滾的大肚子靠在殿門上,冷氣凍結在臉上的淚水終于被溫熱的淚珠兒融化,都順著臉快速的落下,打濕胸前一片衣襟。
「……皇相公當時為你只逼出三分之一的毒血,為了保住我們的孩子和救活你,他將你體內另外一半的毒血強行互換到他的身體里,所以毒液真正在你身體里的並未超過三分之一。」欒迪痛苦的別過臉,這種不要命的救人法連他都想不到,一向沉穩內斂的藍信竟然比所有人都傻。
「可是……他明明可以去看我,明明一直可以下床走動,也可以說話的。」他比我承受的毒液還多,為什麼他一直都能出現在我面前呢?
欒迪命人將藍信送回到殿內冰棺之中,來到身邊讓我依靠著他,焦急的等著醫藥箱,然後才向我解釋。「花露的毒是為了專門設計給師弟的,下的春‘藥也是針對男體。所以你中毒發作就是昏迷,是全身麻痹。而皇相公……他是性沖動,血液逆流帶動黑寡婦豚毒發作。冰棺是為他抵抗沖動的,黑金蛇是用來施放毒血的。」
「信信到底怎麼樣?要多久才能離開那冰冷的恐怖活棺材?」這些都是過程,再心痛也已經不重要,我只希望他能好起來,我只希望他可以馬上離開那個冰冷的東西,不再日夜被毒蛇啃咬。
欒迪終于在焦急中等來他的醫藥箱,將我送給宮男扶好,走之前只丟下這樣一句話。「這就要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