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宮鳳棲梧桐 第一百三十九節 恐辜負,一段情深

作者 ︰ 征文作者

「眾人都說,是官家喜歡柳郡君,不想讓她的丫鬟名字里帶著‘青’啊‘翠’呀的,壓住了柳枝的顏色。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i^」

「可是據我所知,皇上卻是不願,讓她們用了你的顏色。」董清凝冷冷地說道。

或許是驚到了極處,已經做不出更驚訝的表情,又或許是之前的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去思考,壓根兒便沒有力氣再去想這句話。舒娥听董清凝說過之後,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董清凝在背後喊了兩聲,舒娥卻全然充耳不聞。不,是不敢再听了。今日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听得這樣驚心動魄。董清凝望著舒娥緩緩離去的背影,臉上充滿了厭惡的神色,卻又帶著一點幸災樂禍︰「你只管走好了,反正你最想知道的,我永不會告訴你……」

舒娥沒有再轉身,也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也沒有絲毫停頓。她什麼也不想知道了,她只是後悔,知道得太多。

舒娥穿過後苑,出了迎陽門,經過六尚局高高的宮牆,只是向前走著。

天氣這樣熱,這樣燥,明亮的日光有些晃眼。舒娥只覺得無力思索,不想也罷,反正徑直往北,便是回慶壽宮的路。

慶壽宮……怎麼想起來這樣熟悉?

是了,方才董清凝告訴她,當日在慶壽宮面聖,柳枝和他一樣,穿著青綠的顏色。僅僅就因為這樣,柳枝承寵,有孕,被封郡君。

慶壽宮,本以為是無奈之下留在宮中的一處安神之所,此刻方才驚覺,這里,不過是一場夢靨的開始。

方才逃出後苑的那股沖勁,此刻已經消磨殆盡。真的好累,只想停下來歇一歇……

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舒娥定了定神,人已經站在了苦竹林中,竟還是,當日祭酒的那個地方。

到底是真人還是假象?竹子下站著的的那個人,怎麼那麼像是三少爺?

不是的,那不是三少爺。三少爺已經定下了婚期,怎麼還會出現在,她苦苦相思的記憶之地。況且,她心中的三少爺,是踏雪而來的。她正在為他采摘竹葉青,他來到竹林里,為她送去了一只手爐,一直暖到了心里深處。

此刻,卻是她踏碎這一地陽光,讓它們斑駁陸離地映在她的臉上、身上。%*;但即便如此,不可見的人,依舊沒有出現。

辛未年、丁酉月、庚寅日、辛巳時。

董清凝只說了一遍,她便牢牢地記住。只是,她沒有心思再去推算了。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十天干,十二地支。輪回一圈,便是六十甲子。那就是我曾經答應給你的,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侍奉在你身邊,看著你娶妻生子,看著你兒孫繞膝。

我看不到你的一生一世,卻看見你站在這里。

舒娥的眼圈漸漸紅了,她的內心深處,知道得清清楚楚,今日來此,她要找的人是,皇上。

她快步走了過去,故意將腳步放得重了。這苦竹林下堆積著不知多少年來落下的葉子,踩在上面有簌簌的聲音響起。舒娥在皇上听到她的腳步聲、轉過身來之前,已經萬福行下禮去。

皇上微微一怔,眼神里卻露出歡喜的神色,忙將手背到身後,請舒娥起身。

雖然只是匆匆的一瞬,舒娥卻已經看到,皇上手中拿著的東西。和上次在苦竹林中相見時一樣,皇上手中在把玩著什麼東西。那是一件舒娥尋而不得、始終牽記在心的東西。

「皇上。」舒娥輕聲喊道,又行了一禮。

「你手上的傷,怎樣了?」皇上問得急切。

「多蒙皇上惦記,已經好了許多。」舒娥頷首答道。

「果真嗎?」

舒娥見皇上問得急切而又關心,臉上微微變紅。想到董清凝的話,這樣的深恩厚意,自己如何承受得起?何況,使君有婦,羅敷,也已心有所屬。只是皇上的一片好意,終究沒有辦法拒卻,舒娥點了點頭,伸出左手手掌,掌心的血痂只剩下細小的一點,緊繃在傷口之上。舒娥輕輕曲了曲手指,雖不能完全攥著,然而看起來已經靈活許多。想必再過一段時間,傷口便可以痊愈,至于手掌要自如活動,便要慢慢恢復。

「原來竟傷得這樣深!」小滿節那日太後發現了舒娥的傷,無意中和朱顏談起,皇上在一旁听到。當日便派了華東陽便前去應診,開方用藥。如今已經過了十日,手指依然不能屈曲自如,可見當日受傷之深。

皇上極想問一問舒娥手上的傷究竟是怎樣來的,然而想起來華東陽曾回復的話,說永安夫人堅持不願說出原因。他心里微嘆道︰你既不願說,想來定有原因。此刻再問你,不知會不會令你為難……

舒娥看皇上欲言又止的神色,生怕他再問出什麼別的問題。她不願談話這樣進行下去,這樣的對話,每一句都在偏離自己設想的方向。她忙說道︰「奴婢前來,有一事懇請皇上。」

「你又話不妨直說。」皇上的心情似乎很好,听舒娥有事相求,甚為樂意。

「懇請皇上賜還奴婢遺落的東西。」舒娥這次沒有再將眼光移開,也沒有一直垂首看著地。她只是看著皇上,皇上卻不在她眼神的焦點里。

皇上背在身後的手動了一動,似乎是在猶豫,然而最終還是伸出手來,掌上放著一只晶瑩潤澤的玉石酒杯。正是舒娥當日遺落在苦竹林中、後來丁香尋而不得的那只玉杯。

皇上用手指輕輕捻了捻那只杯子,問舒娥道︰「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若在見到董清凝之前,舒娥听到這句話,定會感到不知所措,羞澀無已。此刻她卻平靜地答道︰「是。」

「你怎知道我一定在此?」皇上似乎忘了舒娥讓他賜還玉杯的話,只是饒有興味地追問。似乎,是心有靈犀一樣,每次她前來,都能遇上自己。然而她恐怕不會知道,這樣似乎是偶然邂逅的巧遇,卻是自己多少次等候在這里,才會有的。

是啊,我怎知道,他一定在這里?舒娥心里微微一震,卻不願再想。她只是覺得,他一定在這里。

「今日不在,明日奴婢自當再來,直到尋到皇上為止。」舒娥說道。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皇上問道。

舒娥的眼神在皇上的手掌上瞟過,隨即說道︰「我找尋皇上,為了懇請皇上賜還奴婢遺落的東西。」

皇上手掌一緊,攥住了手中的玉石酒杯,「這東西對你來說,這般重要?」

「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奴婢的東西。」舒娥的語氣篤定,卻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皇上的目光里似乎又一陣黯然,但隨即微笑著朝舒娥走了過來。舒娥被他的目光看得不安,卻沒有低下頭回避。如果董清凝的話都是真的,那麼我希望,能明白地告訴你。

皇上走近舒娥,兩人只有一步之遙。他將那只玉杯舉起,放在眼前仔細端詳,未幾,問舒娥道︰「那日你在這里,究竟是為了誰?」

「我三兄曹佑。」舒娥躬身答道。

「你放心,不管今日我听到什麼,都不會對第三人說起。所以,」皇上看了看舒娥,眼神漸漸看向了她的身後,「我想知道一個真實的回答。」

舒娥後退一步,萬福一禮,說道︰「奴婢說得,便是真話。若皇上願意相信,便不須再問;若皇上不願相信,那即便奴婢再說一遍,仍是徒然無益。」舒娥的頭微微垂下,但皇上的神情卻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里有一瞬間的失神,然而很快又回復了平常的神色說道︰「你口齒伶俐,總有這許多道理。」

舒娥不知道皇上是否生氣,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的,只是沉默著不做聲。片刻,皇上伸手將玉石酒杯遞給了她,溫聲說道︰「你若喜歡,便拿去吧。」

舒娥听著這樣溫和的語氣,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隨即伸手接過,福了一福。

皇上不等舒娥開口說話,便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舒娥似乎看見皇上的神色,有著那樣深深的寂寞和哀傷,又有著幾分無奈和失望,心里也覺得有些難過。因為她是那樣的善良,莫說是這樣主動出口傷人,便是傷害她的人,她也會原諒。

只是……罷了,這樣的事情,直叫我心煩意亂。與其百思不得其解,倒不如從此不用再想。

舒娥對著皇上的背影萬福一禮,輕聲說道︰「皇上的玉佩,奴婢這便著人送去。」

皇上頎長的身影瞬間佇立在那里。

他似乎想要回頭,卻最終沒有。只是望著前方,淡淡地說道︰「你侍奉太後有功,那玉佩,是朕的賞賜。」

如此,便不需要送還了。

舒娥怔在當地,右緊攥著玉杯,只硌得手骨生疼。久久,方才松了口氣。

皇上的恩情,舒娥只有當牛做馬,以圖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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