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娥滿心敬佩,不經意間回首一看,皇上卻也正好抬頭,看向舒娥。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舒殢獍
舒娥忙回過頭去,大悔自己不應該回頭去看。忙收攝心神,認真理書。
一個上午便是這樣過去了。回到永安堂用過午飯,眾人都去休息。舒娥獨自捧了書,坐著翻看。丁香讓舒娥睡一會兒,說是自己到了時候叫她,舒娥也不睡。丁香無奈,只好將煎好的竹葉青舒娥裝了一壺送來。
舒娥細細翻看,終于找到了「明赫堂」的出處,心中甚是高興,然而這樣厚重的歷史詩篇,到底不如看那些平民的生活瑣事平易有趣,夏季本是容易犯困,舒娥看著看著,只覺得眼皮困軟,看著漏盂時刻還早,心想著只睡一小會兒,歇過困勁兒便是,便趴在書桌之上,合眼睡去。
又到了明赫堂。自己還是來得早了,全福、方娘子和常娘子都還沒有來。舒娥本欲轉身離去,卻看見明赫堂的門似乎是開著的。舒娥心中好奇,走過去一推門,門果然應手而開。
皇上對著窗子不知道在看什麼,听到有人推門而入,卻並不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舒娥,你來了。」
舒娥忙行了一禮,說道︰「皇上午間也不歇一歇嗎?」
「我在等你呀。」皇上仍是背對著舒娥。舒娥看得清清楚楚,皇上背在身後的手里,正把玩著什麼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玉石酒杯。舒娥心中一驚,這酒杯,不是已經向皇上要回來了嗎?還是,皇上又照著自己那只酒杯的,又打造了一只嗎?
舒娥心中疑惑,卻不敢再問,生怕皇上說出一個「是」來。只好笑著問道︰「不知皇上等奴婢來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以後在我面前,不要再自稱奴婢。還是你不喜歡我給你取的名字,舒娥……」皇上的聲音那樣平淡。
「不,不是的。我的名字怎會是你取得?」舒娥心中一急,連皇上也忘了稱,她走近幾步說道︰「還有那玉酒杯,怎麼會……在你手里?」
「這玉酒杯,不是進宮時我送你的嗎?」皇上將背在身後的手轉到眼前,端詳著那只玉酒杯。
「怎麼會是你!」舒娥著急道,「這明明是……這明明是……」
皇上听舒娥甚是著急,緩緩轉過身來。他身後的窗子里透出耀眼的亮光。皇上背對著光線,面孔顯得有些陰暗。
他對舒娥說道︰「你忘了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了嗎?還有這杯子——」說著將手中的玉酒杯微微一揚,「這也是你進宮時我送你的,你忘了嗎?」
舒娥看著他的臉,一時間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看到舒娥這樣驚異的神色,皇上輕輕說道︰「你果然都忘了……你連我也不記得了嗎,舒娥……」
舒娥心里大急,忙叫道︰「三少爺……」
這一句話喊了出來,舒娥也醒了過來。夢中的情景已經忘記了大半,然而那樣著急的心情卻猶自清晰。夢中見到的人的身影,仿佛還在眼前一樣,然而轉過身來看到的臉龐,卻背著光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三少爺,還是,皇上?
舒娥看了看漏盂,時間尚早,只是睡意已經全無。舒娥不願驚動旁人,自己舀水洗了洗臉,對鏡一看,傷疤兀自貼得牢固,順手將頭發略微整理一下,信步便往外面走去。門上新來的接替小英子的小太監姓高,身材卻是十分瘦小。此刻正在門口他的小屋子打盹兒。
慶壽宮的後門是半掩著的,舒娥輕輕推開,提起裙擺,躡腳走了出去。慶壽宮以西南便是皇上的福寧殿,福寧殿連著皇後住的坤寧殿。舒娥知道此刻皇上正在休息,不便到福寧殿去。況且剛剛做了那樣的夢,舒娥也實在不想這個時候便見到皇上。反正時刻尚早,便信步出了宮門,往北走去。
苦竹林里依舊是那樣的靜謐。幾千竿幾萬竿高高的竹子,遮去了天上明亮而熾熱的光線。只剩下斑駁陸離的影子,照在地上卻顯得格外好看。竹林里的陽光,一道一道,瑰麗而縴長。光線射在空氣中的塵埃之上,連塵埃也仿佛活了一樣,上下翻飛,舞動蹁躚。
舒娥微微仰著頭,邊看邊走,這樣溫潤的竹,這樣明媚的光,還有這樣熟悉的挺拔的身影……
舒娥待要悄悄轉身離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這一次,皇上是面對著舒娥站著的。
看到舒娥手提裙擺小心翼翼的樣子,皇上微笑起來,這樣的笑,便如同這陽光一樣,溫熱而明亮。
舒娥真是哭笑不得,這樣的相逢,巧合地讓人無話可說。只是皇上的笑意,讓她不敢直視。她斂衽行禮,輕聲問道︰「皇上午間也不歇一歇嗎?」說過這句話,卻又覺得好生熟悉,怎麼好像,在哪里听到過一樣。
「我在等你呀。」
舒娥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皇上。不是因為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因為這句話本身,讓舒娥想起了什麼。
是了,這話,居然跟自己夢見的一樣!舒娥抬起頭,便是為了看一看,眼前的人,是不是也跟夢見的一樣。若是,自己定然不會那樣輕易醒來,若能看到三少爺,便是從此都留在夢中,也是心甘情願。
皇上自然想不到舒娥心中的這番曲折,只是看舒娥似乎很是好奇地看著自己,忙說道︰「我在等你告訴我,那句話的出處。」
舒娥早已經知道眼前之人是皇上而不是然諾,只是這樣驀地抬起頭看上去,總會有一瞬間的錯覺。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不易維王。」這一次舒娥說話,卻沒有再將視線回避開去。她只是看著皇上的臉,一句一句認真地說道,「皇上勤懇仁義,又能夠以史為鑒,必能成為一代聖主。」
皇上本是靜靜地听著舒娥說話,看著她明亮的眼神望著自己,心里感到一片祥和安寧。听舒娥說了那樣幾句,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臉上的神色微變,淡淡地說道︰「太後遣你來明赫堂,究竟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