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詞奪理,這樣的狡辯有什麼意義?」姑太太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怒意。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是,這的確是在狡辯。將來事情一旦被揭穿,董廖兩家可以說出實情,就說你們都被蒙在鼓里。可是既然要狡辯,就一定要辯到底。有一句話叫做欲加之罪。」舒娥的手垂在身側,緊緊握住,短短的指甲都結實地掐進了手掌里。也只有這樣尖銳地痛覺,才能讓她忽略內心的不安︰「到那時大家都是空口白話,說你們全不知情,又有什麼真憑實據?便算聖上在盛怒之下還能明察秋毫審時度勢,曹府叛一個欺君重罪,董廖兩家,也要落個查察不力。」
姑太太黑亮的眼中帶著怒火,直直地向著舒娥逼視。听了舒娥的話,她似乎看見面前的舒娥變成了什麼可怕的樣子,身不由已,向後退去。只是她的腳步凌亂,明顯著心神不屬,竟是斜退兩步,背心踫到了一株玉蘭花樹。
「何況當日壽安殿上兩位姑娘既沒有說,相隔這麼久,再說也已經遲了。」舒娥輕輕展開被掐的生疼的手掌,驟然松開,痛覺更是明顯,不由得又連忙握起︰「知情不報,也是欺君呢。所以此刻董太太您手中所謂的把柄,便猶如一把雙刃利劍,害人又害己。所以舒娥還要斗膽勸太太您一句。」
「你說。」姑太太冷言說道。
「想來董廖兩位姑娘都是冰雪聰明的人,進宮當日雖然都已經察覺,卻一直瞞到今日,絕口不提。太太您何不成全了清河縣君的這番心意?這件事情事已至此,曹府的老爺太太固然無力挽回,董太太您也難有什麼作為了。所以舒娥在此,既是勸您,也是求您——」舒娥口中說得硬氣,卻是不敢注視姑太太的眼楮,只好將眼神從姑太太面上一掃,移到別處,續道︰「趁早抽身退步,董老爺升官進京,清河縣君又頗得聖寵,董太太與其在兩府間奔波操勞,倒不如坐享清福來得實際。」
姑太太怒視著舒娥,一語不發,眸中的神采卻甚是奇異。半晌,兩人只是這樣默默地站著。
忽然遠遠听到了上夜的人一路走來的腳步聲,舒娥本想讓姑太太快點找地方躲起,卻看見她一動不動地靜立不語。
舒娥略微側過頭去,看見上夜的人手中提著燈籠由遠及近。接著是園子東角的燈籠被點亮,接著那腳步聲卻並不走進後花園來,只是從東走到西,又是西角的燈籠被點起。
腳步聲緩緩遠去,自始至終,姑太太都只是凝立不語。舒娥心中不由得對這位姑太太的鎮定生出了敬佩之意,這樣沉靜的氣度,遠非自己所能及。
舒娥回頭看著姑太太,只見她臉上的怒意已然平復,雙眉一軒,對著自己低笑︰「你不讓我插手,倒是說得合情合理。只是我還有最後一個疑惑。」
舒娥听姑太太語氣溫和,雖然帶著遺憾,卻是絕無敵意,知道她已經被自己說服,心中十分欣喜,忙溫聲笑道︰「董太太請講。」
「你究竟是誰?又是跟誰學了這一股聰明鋒銳之氣?」姑太太垂首整了整腰間的束帶,抬頭正色問道。
「董太太不見嗎?我是曹舒娥,在這府中當丫鬟時,名字叫做小舍兒的。」舒娥也正色說道︰「至于什麼聰明鋒銳之氣,我六歲來到這里,得自于曹府,也是確定無疑。」
「好,很好。」姑太太微微一笑,轉身便向著圍牆走去。
「董太太留步。」舒娥忙追上兩步叫道。
姑太太看著舒娥,笑道︰「安國夫人不死心,定要看看我從何處而來,是不是?」
舒娥微微一愕,姑太太好生精明,于是也報以一笑︰「查明了來路,才好設防。」
「安國夫人始終覺得我對淑顏有加害之意?」姑太太帶著舒娥向前走去。
「舒娥情願相信姑太太是一番好意。」舒娥輕聲嘆道。
姑太太不再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領著舒娥在幾株大樹後一繞,繞到了圍牆邊上,姑太太忽然止步。
那是挨著圍牆所種植的大樹後面,恰恰也是淑顏的小屋圍著的圍牆與曹府後牆相交匯的地方。
圍牆看起來一般無二,卻不知有什麼玄機。
姑太太看了看疑惑的舒娥,伸手向著樹後面的地方一指,看舒娥無法看仔細,便退了兩步,走到舒娥身後去。
靠的近了,舒娥才漸漸察覺出這一小片牆壁有一些異樣。舒娥伸手試探著輕輕向牆壁上模去,觸手之下竟然是空的!舒娥心中暗自驚懼,幾乎要忍不住叫出聲來,不由得又探身往里面看去。
雖然視線模糊,然而眼前奇異的景象還是讓舒娥忍不住驚呼。
樹後面有一尺左右寬窄、及腰高低的一片牆壁,竟然是一個空洞。只是若非貼得如此相近,看起來卻仍是一片牆壁的樣子。
舒娥試探著再往前伸出手臂,伸出不到一尺,竟然又踫到了牆壁。
然而這卻讓舒娥心中更加疑惑,曹府雖說和董府相背而建,卻也沒有這樣近的距離,那天晚上舒娥爬在樹上看見淑顏的時候,曾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約莫一丈的距離。
舒娥心中略一思忖,已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又驚又嘆,又不由得帶著一些怒意︰「說出來毫不稀奇,原來這里還建了小半堵牆,恰好遮住這個洞口。乍一看去……」
舒娥忽然覺得眼前有一片藕荷色的東西一晃,還未回過神來,頸上微微一涼,跟著一緊,喉嚨間只覺得發癢,隨即便是一陣氣息被壓迫的窒悶之意。
本能地反應,舒娥身後去拉扯頸上的東西,手指剛剛觸及,電石火光的一瞬,舒娥忽然想起,姑太太方才跟自己說話的時候,曾經正了正腰間的束帶。
喉間的窒息遠比不上心中的驚疑,姑太太本是那樣固執,卻忽然被自己勸服,改變了心意;姑太太轉身要走,自己追了上去,她突然問自己是否要看明來路;而走到這樹後邊時,姑太太又怎樣指點給自己看,順便回身站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