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婕妤忙說道︰「如悅的確頑皮。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舒愨鵡一會兒拜見了大長公主,還望大長公主不要嫌她嬉鬧無禮。」
楊婕妤的對答,舒娥並未听進去,只是看著楊婕妤消瘦下去的身影,還有已無笑意的面容,心中卻又不由得生出了惻然之意。只是再想到與楊婕妤之間的種種過往,卻又忍不住悲憤,嘆自己竟為了楊春熙這樣的人而動惻隱,笑自己矛盾的可笑。
抱著如悅公主的嬤嬤,在舒娥面前險些跌倒;皇後生辰當日,楊婕妤意外小產,牽扯出舒娥做魚餌的麝香,又差一點讓舒娥蒙冤受屈。
本以為這只是楊春熙對自己的算計,本以為這只是楊春熙不滿于自己這樣一個女史身份的人,在太後和皇上那里,得到了分外的恩寵。
可是,惠風手腕上的傷口,卻讓舒娥意外地揭開了楊春熙小產的真相。所謂小產,原也竟是一場戲,根本的目的,只是為了陷害自己。
惠風死後,舒娥不止一次曾想,自己本是與世無爭的人,楊春熙,卻也值得你如此勞心費力。
其實,讓楊春熙勞心費力的,更不僅僅是舒娥自己。
傅姆嬤嬤在橫波橋邊抱著如悅險些跌倒,若是當真跌倒……舒娥不敢想象。楊婕妤行此險招,不但是要置曹舒娥于死地,更是對自己的親生愛女,沒有一點顧惜。
還有皇上唯一的手足,妙元公主,還有,妙元一心難忘的樂師,白衣即擺夷,雲南少數民族人清江。
舒娥又陷入了亂紛紛的思緒,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地十分用力。
忽然听得左右人群中發出輕噫,似在驚嘆這些什麼,舒娥忙抬了頭,卻看見居中的高台上,丈許見方的地方上,四面都有簾幕在緩緩升起。
高台原本就設在酒宴坐席的中間,舒娥到了酒宴之後就看見了。只是未曾注意到,高台上面的空中,何時拉上了可供帷幕升起的繩纜。
四面寬、長皆是丈許的大幅紅色彩繡錦緞就這樣在眾人面前緩緩升起,而且愈是升起,錦緞上面的彩繡愈是反復清晰,如此,確實難得一見的盛景。
舒娥望著眼前殷紅的大匹錦緞,不由得想起了今日曹府中的景象。也是這樣的絢爛的大紅色。
錦緞升起到半人多高,舒娥忽然看到對面一排酒席之後,一個沉靜的身影緩緩走來,正是華芙。華芙靜默地站在圍觀的丫鬟之後,並不顯眼,亦沒有人注意到她。舒娥看向華芙,華芙亦看到了舒娥,對舒娥緩緩點了點頭。
緊繃的心,終于有些許放下了。
錦緞接著上升,暮色更加深重。
酒席周圍的樹上、燈柱上,又有百余盞燈被點亮。
四面彩繡的大紅錦緞圍成了一圈,彩繡越發熠熠生光。
正對著太後的一幅錦緞,繡著一頭大象,大象身上用金黃色的絲線繡著「卍」字,而大象的背上則繡著一只五彩琉璃的寶瓶。這卍、象、瓶三物,正是組成了「萬象升平」的圖樣。太後看著錦緞上的圖樣,緩緩點頭。一旁的兩位大長公主和八大王妃都忙向太後贊道︰「如今天下太平,正應這萬象升平的景。此圖真是對情對景。」
太後呵呵笑道︰「春熙總算用足了心思。」
楊婕妤躬身道︰「太後謬贊。」
四面錦緞升到了最高,只有片刻的停留,微微一頓,忽然四面錦緞如同四條五彩錦繡的瀑布,同時從半空中冉冉墜下。
錦緞的質地極好,飄逸而垂墜,在半空中失去了牽扯,並沒有向四邊飄亂,而是齊齊整整委頓而下。
這個情景已然是一奇,然而眾人還沒有來得及驚訝,眼前更有了一幅讓人新奇的美景。
一朵巨大的荷花含苞帶放,端立于高台正中央上。
這朵荷花幾乎有一人多高,花瓣下半部分白皙幾乎透明,花瓣的頂端卻是淡粉之色,葳蕤一點紅,更是顯得可愛。
微風拂動,這朵荷花竟然徐徐綻放開來。
花瓣一點一點向著外面綻開,一瓣一瓣在夜風中輕搖。
眾人這才看得清楚,原來每一片荷花的花瓣,都是一名舞娘。只是她們的裝束實在太過巧妙,通身白色的衣衫,長裙曳地,遮住了雙足。而舞娘的肩頭,則是一片粉色的雲肩,頭發束起,一片粉色的輕紗遮住了一頭青絲。
這白色的衣裙和粉紅色的雲肩、頭紗,皆是十分輕柔的質地,在輕柔的夜風中亦能款款擺動,像極了荷花的凌波之態。
荷花徐徐綻放,片刻之間,便由一朵含苞之花,變成了半開半合的樣子,仿佛少女的羞態。而花瓣頂端那一點一點的粉紅,更是將這種含羞之態,發揮到了極致。
一朵荷花,漸漸到了全盛的樣子。
那些舞娘顯然都是經過常年的訓導,模擬一片花瓣,亦是像到了八分。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花瓣迎風微顫、裊裊婀娜的姿態,只能借由身上的衣裙拂動來表示,那些舞娘隨著花瓣的綻放,只能極力向後舒展著自己的身子,卻是無暇亦無力再模擬花瓣微顫的姿態了。
夜風中,一朵蓮花徐徐綻開。
明月下,一曲清曲默默流淌。
舞姿美妙,衣衫輕揚,當然,還有那一支悠悠的樂曲,宛如荷池中的一脈細流,蜿蜒流淌,又仿佛,是荷花瓣上搖搖欲墜的露珠,清麗無儔,淡淡生香。
舒娥的目光走到遠處,彈琴的果然是,清江。而琴曲,正是皇太妃親自譜制的《甘露譜》。
琴曲幽婉,伴著蓮花綻放。
蓮花已然盛極,里面的黃色花蕊亦清晰現在眾人眼前。
輕顫,微。
這花蕊,難道也是舞者所扮?
這個念頭在舒娥腦中閃過,側首看見了楊婕妤嘴角的一絲微笑。今日自見到楊婕妤起,舒娥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臉上的笑意。
只是,著笑意帶著婉媚帶著冷,唯獨不復當年如同和煦春風般的笑。一切,都顯得胸有成竹。
果然,當蓮花的花瓣都定格不動的那一刻,一蕊花蕊翩翩起舞。
那一襲鵝黃色的輕衫,似乎是用流雲做成,每一舉動,衣裙都會隨著舞娘翩躚,大有飄然若仙之態。
而舞者的身姿,亦是輕靈到了極致。與那些演繹花瓣的白衣舞娘比較起來,更是縴細柔若無骨、輕盈若飛若揚。
一舞動天下。
想起當日楊春熙在永安堂所說的話,舒娥心中默想,原來這就是魏國大長公主府上,一舞動天下的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