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芙听了舒娥的話,愕然不知所對。
眾人笑聲稍靜,木蕭夏起身笑道︰「賦詩填詞,太也氣悶。況且我又懂什麼詩詞了,費心作了出來,也沒有什麼趣兒,還不如講個笑話兒呢。」說著忽然拍手道︰「我就講個笑話,怎麼樣?」
眾人都笑著說好。
木蕭夏正了正顏色,說道︰「有一個縣令,是京東東路(注,路即今日的省,京東東路,山東省)人,一日他要在房中掛上帳子,便對師爺說道︰‘你去給我找兩個竹竿來。’師爺把竹竿听成了‘豬肝’,忙忙答應著往豬肉鋪子里去了。到了豬肉鋪子里,師爺對賣肉的師傅說道︰‘縣太爺要兩副豬肝,你,你可知道該怎麼辦。’賣肉的師傅忙說︰‘知道,知道。’接著就現給師爺包了兩副豬肝,又另外包了兩對豬耳朵。師爺揣著豬肝和豬耳朵跑了回去,將豬肝給了縣太爺,豬耳朵卻還揣在自己的懷里。」
木蕭夏講得繪神繪色,一雙大眼楮睜得圓圓的,神情十分嚴肅,眾人都一齊聚精會神地听著,只有琴美人扶著小月復,靠在椅子上,神情甚是閑適。
「誰知縣太爺一看師爺買的是豬肝,卻是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喝道……」說道這里,木蕭夏也拍了一下桌子,厲聲說道︰「‘我讓你去買竹竿,你怎麼買了豬肝回來!好沒用的東西!’那師爺見縣官發怒,只是不住磕頭,什麼也說不出來。」木蕭夏的神情帶著嬌憨,聲音也是清脆悅耳,這樣的語氣和神情,便讓人覺得好笑。
「縣太爺看見師爺這副樣子,心中卻更加生氣,怒道︰‘當師爺的,連個話也听不清楚。我問你,耳朵去了哪里?’師爺听縣太爺這樣問他,心中甚是惶恐,以為自己向肉鋪子索要東西的事情已經被縣太爺知道了,只得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說話聲音也打顫了,說道︰‘耳朵……耳朵……耳朵也切了下來,就裝在小人懷里……’」
木蕭夏聲音剛落,眾人都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皇後笑道︰「玉樹,給你家姑娘斟杯酒來,說了這麼多,也該潤潤嗓子。」玉樹笑著答應了。皇後舉杯說道︰「咱們一起飲了,就拿木妹妹的笑話下酒吧。」
眾人說笑了一回,又重新從氏開始說起。
氏笑道︰「聞道梅花早,何如此地春。」木蕭夏道︰「廖御侍。」
廖敬之道︰「不是花中偏愛菊。」木蕭夏道︰「永安夫人。」
舒娥早想好了一句,忙說道︰「煙花三月下揚州。」木蕭夏一愣,拍手笑道︰「煙花也是花,倒是別致!該琴美人了。」
琴美人聲音還是帶著一貫的清冷︰「深紅蓮子艷,細錦鳳凰花。」
舒娥听琴美人念的詩,不由得微微抬眼,琴美人與她只隔了一個尚才人,舒娥驀然看到琴美人穿著大紅色柿蒂綾襦衫,外面罩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制褙子。
這褙子的材質極為特異,正視側視,顏色各不相同。襯著里面的大紅襦衫,更顯得流光溢彩,富麗堂皇。只是看不到下面是什麼裙子,然而環顧四周,雖然眾人都選了喜慶的顏色圖案,穿紅色的亦不在少數,然而正紅之色,卻只有皇後一人穿著。
木蕭夏笑道︰「只算後半句,除去朱充儀,榮妃,到第五個人,是賀才人了。」
舒娥心中只是暗自驚惕,不由得把目光轉向了皇後。事情極是湊巧,皇後的眼光也正看向了舒娥。舒娥忙頷首一笑,皇後亦報以微微一笑,皇後手中的酒杯微揚,然後悠然飲下。舒娥忙也飲下案上的酒,不敢再看皇後。
賀才人笑道︰「花間一壺酒。又到了魯妹妹。」
琴美人對著皇後笑道︰「果然是跟得皇後久了,賀妹妹對吟詩作對這樣的事,也留上了心。」
賀才人的臉色登時微微一變,但瞬間又強自忍住。
皇後恍若不覺,微笑道︰「這是膾炙人口的名句,知道了也沒有什麼稀奇。」
琴美人笑道︰「雅箏這蠢丫頭,就只懂得端茶倒水,哪里知道什麼詩詞呢。」
皇後轉頭對皇上笑道︰「既然侍奉皇上,用心讀兩句詩詞也是好的。只是咱們再怎麼用功,也是及不上皇上十分里的一分了。單是皇上今日這首詞,才思敏捷,清新雅致,更難得構思奇絕,臣妾只能說一句‘文章天成,妙手偶得’了。」
皇上舉杯笑道︰「這是為了賀你的生辰而作。」皇後低頭一笑,臉頰登時紅了,只顯得無盡婉媚。皇後忙拿起自己案上的一只純金鏨龍鳳紋敞口折肩六稜執壺,往酒杯中滿斟了一杯,向皇上舉杯,二人對飲喝下。
舒娥只听到琴美人冷笑一句︰「也不知是跟了皇上才留心,還是早就留心上了呢。」只是這樣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眾人交談飲酒的歡笑聲中了,誰也沒有在意。
魯春歸說的是︰「不向東山久,薔薇幾度花。」木蕭夏笑道︰「該尚才人了。」
尚才人說道︰「莫羨三春桃與李,桂花成實向秋榮。該琴美人了。」
琴美人道︰「樓開萬井上,輦過百花中。」木蕭夏笑道︰「該楊姐姐了。」
楊美人道︰「春鳥一囀有千聲,春花一叢千種名。」木蕭夏嘻嘻笑道︰「又是魯姐姐了!」
魯春歸想了一想,道︰「九月秋水清,三月春花滋。」木蕭夏道︰「永安夫人。」
舒娥道︰「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木蕭夏一怔,笑道︰「木蘭從軍,好詩!第四個字,是皇上了。」
皇上笑道︰「桃花潭水深千尺。這樣現成的句子,怎麼沒有人說?」木蕭夏︰「沒有人說,倒是皇上撿了個便宜了。該楊姐姐了。」
楊美人不知正在氏說什麼,木蕭夏說完,她竟還沒有听見一般。直到眾人都笑嘻嘻地看著她兩人,二人才停下說話。楊美人趕緊對氏努了努嘴,小聲說道︰「該你了呢!」
氏才恍然驚覺,忙說道︰「該我了嗎?嗯,亂花漸欲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