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得,明珠心尖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癢麻交錯,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慢慢的,心里又開始微微暖起,像是回春的洋流緩緩流淌過她陰冷干涸的心間。她的淚水輕輕彌散開來,飛快地闔了下眼,又猛地睜開,淚水模糊間,只覺眼前男子明晃晃竟如神邸。
明珠紅著眸子,朝他一點頭,黎傲天這才輕輕松開她。
他以為她會立即走,以她的功夫,從這包圍圈里逃月兌是件輕而易舉的小事,然而她卻沒有,只听得「噗通」一聲,她的膝蓋重重地跪響了地板,她跪著又要向前緩緩挪動。
見明珠要移動,皇帝身邊的侍衛一劍揮來,鋒利冰涼的劍尖便架在了她雪白的脖子上。
明珠身後的娘親嚇得張大了嘴,唇瓣輕輕磕踫蠕動著,竟因為緊張過度,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就在這關鍵時刻,又听得一聲跪地聲,隨後傳來干澀的聲音,「陛下,您向來疼愛元芳。明珠表妹與元芳從小一起玩耍,她秉性單純,絕不會有什麼害人、傷人之心。元芳敢以性命擔保,她只是一時沖動,絕非要行刺您啊。」眼睜睜目睹著明珠一家人的境遇,一直未曾開過口的他,刺客卻也突然跪在了皇帝面前。他本想著保住自己,今後好為為舅父、舅母他們疏通打點,可是當下明珠有險,他再也不能只身事外了。盡管也許他人言微薄,可怎麼也得盡力而為。
本要被押走的父母也再次統統跪地,連同納蘭明|慧,都求皇帝網開一面,畢竟明珠還是個年歲尚小的孩子啊。
明珠眼圈通紅,任由眼淚淌了一面,她回頭望了一眼爹娘,又再瀟灑地轉過頭來,一雙瀲灩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盯住坐在紫檀木龍椅上的皇帝。
她的皓齒重重地咬了下唇瓣,一張紅唇被咬得血色全無,只剩下慘白,與她左臉上刺目的紅斑、右臉上火辣辣的五指印,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她知道,現在這個樣子,她有些像女鬼吧。
皇帝一皺眉,手一揮,示意侍衛拿開架在明珠脖子上的劍。明珠剛剛的氣勢,可見在場除了黎傲天能阻擋之外,無人能敵。而剛才,她明明也可以逃走,卻沒有,她一定是想說些什麼吧。更何況,至始至終,他都沒見到她的眸中有殺意。
「納蘭明珠,你還有什麼要說的?」皇帝的聲音平緩地就像剛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明珠輕輕地扯開唇,「陛下,請您信我,我從未想要行刺過您。我跑到這上頭來,只想當面跪在陛下面前,求陛下饒恕我爹娘。他們已年過半百,爹爹行軍打仗三十載,遍身傷痕,每到秋冬之季,舊傷、風濕疼痛鑽心,而娘親她本就體質虛弱,再受牢獄之災,恐怕是吃不消。我是他們的女兒,此事也因我而起,就讓我這個不孝女來代替他們受罰吧。」她的聲音是那樣的卑微而不軟弱,又是那樣的堅決而又鏗鏘,就像一個義無反顧趕赴沙場的死士一般。
那份膽量氣魄,那份仁義孝心,讓在場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動容,有些心慈悲憫的婦人不禁流下淚水,心里暗暗嘆服了一把那個奇丑無比的少女。
說罷,明珠便朝皇帝重重磕下響頭,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她秀潔的額上撞出了個窟窿,血緩緩流下,和著她的淚,淌過她白皙縴長的脖子,染紅了她潔白干淨的衣襟,好似大片大片的梅花在一夜之間便那麼轟轟烈烈地盛開綻放。
皇帝眸色暗沉,沒有一絲為她所動,仍舊下令押走納蘭夫婦,任明珠一人在那做著無用功,似乎在考驗著明珠究竟有多大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