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一幢倒圓台的棕黑色建築,連著很大一塊草坪,從屋頂垂下來數根粗實的鐵索與地面連接,走近些,才發現它的四面全是透明的玻璃窗,有三層。
「阿朗,這里就是桑海喝咖啡的好去處,‘A字咖啡座’。我們快進去吧。」趙予微稍稍整了整頭發,檢查了一下裝束,確認沒問題後,帶凌朗進去。
「A字咖啡座」,凌朗仰著頭端詳了一會兒,一步步走近。
格子樣的紅木門從里面打開,有穿著嚴謹的侍者來為他們領路,好像正式的西餐廳一樣。稍稍抬眼,直可以看到從二樓頂部長長落下的串串水晶掛墜,點點滴滴染在大廳中間一個環形水道里,水道里鋪著大大小小的雨花石,和走廊又用了玻璃牆隔開。正對著門口的水道上有一座木橋連向里面的櫃台,直走進去的可以看到櫃台後面的黑色木質牆面上,歪歪斜斜地刻著「A字咖啡座」幾個字。櫃台兩面擺放了很多高高低低的花卉,清新淡雅。一樓看著已沒有空座位,侍者帶著他們往門口的環形樓梯走。站在樓梯上往下望才發現南邊那些高些的盆栽半掩著一架紫水晶鋼琴,從窗外射進的陽光打著璀璨的光芒。
二樓,半人高的木質牆隔著一張張的方木桌,顧客們沿著窗邊坐著。凌朗看向延伸上去的樓梯,問道,「三樓也對外開放嗎?」
「是的,它差不多算是快餐區,點單比較方便,等待的時間也很短,但沒有一二樓這麼寬敞。是兩位對吧?」侍者與他們保持著三步距離,臉上一直帶著誠摯的微笑。
「嗯,兩位。」趙予微把頭發往後撥了撥,難得表現地很淑女。
「請往這邊。」侍者領他們到一個雙人座的位置上,把桌上倒扣著的杯子翻回來,幫他們倒好水,等他們坐下後,遞上menu,「請問要點什麼?」
「給我們一杯藍山,一份四季甜點。」剛落座,凌朗都來不及瀏覽一遍menu,趙予微已經熟門熟客地開始點餐了。
侍者點頭,收起menu往樓上走去。凌朗看著走廊上垂下的一串串水晶珠子,隨意地問道,「予微姐,你經常來這里喝咖啡嗎?」
「差不多,有空我就來。我告訴你,這里的很多甜點都是吃不胖類型的。好吃又不會胖,這可是我的一直追求啊。」趙予微輕輕抿了口水,真是令人懷念的檸檬味。
「你還要離開桑陽市?」凌朗突然問了一句,面上還是淡淡的,眼楮卻是死盯著她。與其這麼耗著,不如攤開來說,趁著氣氛也還不錯。
「走嗎?」趙予微皺著眉,想了想,「你這麼想我走啊?我才沒呆兩個月,就開始趕我了。阿朗,你真是令姐姐傷心啊。」
「姐,你的意思是不走了!你終于下定決心了?」可是他明明听說展青桐現在在予微姐的醫院里上班了,難道,予微姐不怕看到他難受了嗎?凌朗試探著問,「那個,展青桐他,你沒有關系嗎?」
「有什麼關系啊?我們倆可是大學校友,剛才我還在我導師那里看到他了呢。阿朗,你別擔心了。」趙予微撥著額前的碎發,渾不在意地說,「還有啊,我母親大人發話了,如果我再亂跑,她就把我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她可是出了名的鐵手腕加說到做到,為了我的終身幸福,你說,我能再跑麼?」她眼神在底下游移著,手里捧著微涼的水杯。
凌朗沒有說話,手握了握,又慢慢松開,他們可不就是校友,還是從本科一直到博士的校友,不管怎樣都會遇到。凌朗拿起水杯潤了潤陡然間干燥的嘴唇。
「對了,你這小子,最近好像憔悴了?自從搬了新家以後就很少來我家了,是不是嫌棄姐姐的房子了?」趙予微指著凌朗眼下淺淺的眼圈,說道。
「最近有點忙。」凌朗模了模臉頰,真的好明顯了嗎?原來年輕也沒有那麼大的優勢啊。
「是不是因為那個安華影啊?我有看報紙,她好像被任命為臨時董事長了吧。你家的董事長爺爺是怎麼回事,難道要把自己辛苦打下的凌氏拱手讓給姓安的了嗎?」
「怎麼可能?董事長就算是再老也不會糊涂到這個地步。我只是納悶,他明明知道安家的公司現在有財政危機,干什麼還要安排安家的人進董事局,難道他就不怕安華影以權謀私?」凌朗真的是想不通,自己難道就這麼不可靠嗎?他將手上的杯子握緊。
「好了好了,不講這些無聊的東西了。阿朗,我告訴你哦,你知不知道這個‘A字咖啡座’是誰的作品?」趙予微微挑著眉,開始故弄玄虛。
誰的作品?凌朗沉思了一下。能在桑海大學里建造起來的餐廳,它背後的設計者必是很有名的。國內比較有名的建築師里,自己最欣賞的就是Terry了,而他好像就是畢業于桑海大學建築系的,「是叫Terry嗎?」凌朗回答道,凱瑞酒店十三樓的設計還有不少是借鑒了他的創意理念。
「哦,你知道啊。可是你知道Terry的中文名是什麼嗎?」趙予微繼續賣弄。看到凌朗茫然的表情,她嘿嘿笑著,這下你不知道了吧。趙予微清了清嗓子,開始得意地公布答案,「是,」
「齊毓翰。」凌朗低頭看著窗外,突然說道,打斷了趙予微。
「誒,你怎麼知道的?這個建築物的設計者的確是銘成集團的總裁,齊毓翰,這個‘A字咖啡座’可是他的畢業作品。」趙予微有些驚訝,還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賣弄賣弄了,沒想到他早知道了,唉。
「原來這里是銘成投資的。」也難怪了,齊毓翰會來這里演講。不過真是沒想到齊毓翰就是那個很有名的Terry,那他上次看到自己設計的十三樓還有自己今天對他設計圖的挑剔——真是班門弄斧啊。凌朗覺得有點羞愧。不過,他剛才並不知道那個鼎鼎有名的Terry是何許人也,他說出齊毓翰的名字其實是,凌朗指著樓下,「予微姐,你說的齊毓翰剛剛走進來了。」
「齊毓翰?」趙予微听完立即伸長了脖子往外張望。凌朗扯了扯嘴角,無力地笑了笑,這就是帥哥的魅力麼。
樓下,齊毓翰正倚著櫃台和經理說話。一同的還有他的表弟慕楓歌和凌朗剛剛見過的尹夏沐。
「今天蕭瓔有事沒來嗎?」齊毓翰看著空落落的高台上無人理睬的鋼琴問道。
「听說音樂系的教授最近給她布置了不少任務,有點忙,剛剛她還打電話過來要請兩個禮拜的假。」A字咖啡座的經理是個中年人,表情言語皆很溫和。
「唔,請兩個禮拜,有點久。周經理,不然你再去音樂學院招個學生吧。就把蕭瓔安排打臨時工好了,讓她有空的時候來,學業比較重要。薪水你看著給。」齊毓翰稍稍想了想,隨後往鋼琴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了。」周經理點點頭,著手去處理。A字咖啡座的服務生都是桑海大學的在校學生,來這里打工做兼職,但是素質都是很不錯的,和外面的餐廳比一點也不差。不過這個蕭瓔,唉——周經理稍稍嘆了口氣,真是個傻孩子。
齊毓翰走到鋼琴邊,隨意按著琴鍵,若有所思。蕭瓔這丫頭,不會是因為向自己表白失敗故意不來A字咖啡座了吧,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毓哥哥,那個學妹不會是被你氣走了吧?」上次還看到那個蕭瓔和表哥說話情緒很激動的樣子。慕楓歌嘟著嘴,暗自猜測。
「怎麼可能?毓翰對美女素來是溫文爾雅,怎麼可能氣跑人家呢?」尹夏沐閑閑地說道。兩人仍是站在櫃台那邊。
「我來彈一首曲子吧。」齊毓翰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坐下來開始彈琴。抬手,閉眼,陽光灑落在他的發梢,水晶珠子的光一晃一晃的。
二樓,靠窗。「阿朗,這是什麼曲子?好耳熟啊。」趙予微側耳傾听,一邊舀了口剛到的水果布丁進嘴里。
「柴可夫斯基的《船歌》。」當初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每天吃完晚飯,他的flatmateBerry都彈這首曲子給他听。
「哦。」趙予微點點頭,一邊吃一邊不忘注意自己的儀態。今天予微姐是怎麼回事?這麼淑女起來,凌朗淺淺抿了口咖啡,好心問道,「予微姐,你今天是要去參加什麼活動嗎?要不要我叫Lemon送你去?」
「凌總經理,」趙予微原本低著的頭抬了起來,手中的勺子被放下,只見趙予微鐵青著一張臉,還掛著點似笑非笑,語氣陰沉沉,「您晚上是有什麼活動嗎?」
「晚上麼,倒是沒有,不過我想早點休息,你不是嫌我的臉色太差了麼?」凌朗見著她的臉色,試探地說道,卻不料趙予微的臉色又黑了層,難道自己是忘記什麼重要的事了嗎?凌朗很努力地想了想,可是腦海里一片空白,看樣子是太累了,連記憶力也不行了。
「呵呵。」趙予微忽然眯起眼楮冷笑了幾聲,「您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可是記得某人答應去參加我的高中同學會的,想耍賴嗎?」要是敢耍賴,哼哼。
「高中同學會是今晚嗎?」凌朗按了按額頭,真是把它忘了,難怪予微姐今天一定要自己巴巴地來接,他舌忝了舌忝唇角,努力裝出一副可愛的模樣,「不好意思,予微姐,我不小心忘了。不過,我一定陪你去,你別生氣。」
「呵,我怎麼敢呀?」趙予微拿起勺子狠狠戳了布丁一刀。凌朗咽咽口水,自己真是忙暈了,唉——他臉上露出些愧疚。
「好了,好了,現在時間還早呢。過會兒你可一定得陪我去。」趙予微擺擺手,又吃了一大口布丁。
「遵命。」凌朗對她做了個敬禮,引得趙予微斜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