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請入甕 第八十三章 故人故人當然是已故的人【第五更】

作者 ︰ 灕雲

(一)

後來我跑著跑著全然不曉得自己跑到了什麼地方,只知道仍舊是在綠蔥的府上兜兜轉轉。

我曉得焱采宮很大,我至今沒有走完過,卻也沒想到綠蔥的府也這麼大。該死的火旺,又擺了老子一道!本是想與綠蔥講和的,眼下哪里還和得起來,綠蔥不扒了我的皮已然算是對我客氣。

看來這回想讓綠蔥去焱采宮每日做飯食,真真是無望了。

我跑到一個樹下,回頭沒看見綠蔥追上來,一時周身勞頓皆涌了上來,索性癱在了地上。樹上結著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經風一吹便簌簌落下,卷起一股子淡淡的甜香媲。

我一向識花不多,粗粗一算也就那麼幾樣。而這樹上結出的小花也巧正正是我識得的幾樣中的一樣。

記得闌休曾與我說過,這是楊花。我們魔界亦有這樣素潔的花丫。

還記得闌休也有說過,是個女子都應該會喜歡楊花,因為楊花很潔白很美麗。彼時我便問,那為何父尊的後花園子里、魔殿的後山也栽種著楊花,莫非父尊也喜歡女子所喜歡的東西?

闌休道,我父尊只是喜歡我母上喜歡的東西。

我雖沒見過我母上,但我曉得她喜歡這花。不過與不曉得一樣,也沒多大區別。母上也不會因為我曉得她喜歡楊花,而欣慰得活過來。

但如今在綠蔥的家里看到這麼一株樹,著實是令我有些驚訝的。想不到綠蔥也喜歡女子喜歡的東西。

真娘。

迷迷糊糊地想著,我困意襲來。懶得再挪動身體,便躺在樹下閉眼歇著。

等歇夠了再尋路回去。

不曉得睡了多久,腦子犯懶仍舊是有些恍惚。偶爾有小花落在我的面皮上,又香又癢。經這小花幾番捉弄,我不禁伸手拂了拂面皮,不想未能模到小花,反而驚起了一聲淺淺的輕笑。

這聲音甚悅耳……也甚熟悉。

我幾經輾轉,忽而腦子靈光一閃,猛然清醒了過來。張開眼來一看,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大懼。

一個蔥一樣綠的人蹲在我旁邊,嚇都嚇死人。除了綠蔥食神壓根沒有別人!

我連滾帶爬地縮了起來,鎮定道︰「我、我我不是有、有意摘你蓮花的,是火夕讓我摘的,你、你找他報仇去!」

綠蔥朝我伸了伸手,嚇得我立馬往後再縮。然出乎我意料地,他竟不是第一時間要揍我,而是伸手到我發間,摘下一朵細小的楊花。

我有些愣,不曉得他此舉意欲何為。莫不是……想先給我點甜頭趁我不備再將我胖揍一頓?

我時刻戒備著,警惕地望著他。只要他稍有動作,我不會任由他揍的。

綠蔥眯著眼楮笑,令我突然生出一種他還是初初見面時那般溫和矜持的食神。他輕聲道︰「有膽子摘我寶貝了兩千年的白蓮,也怕我動手打你嗎。」

我見他笑得異常柔和,喉嚨緊了緊︰「喂你、你沒事罷?沒有、沒有被氣昏……罷?」

(二)

綠蔥挑起眉頭,一顰一笑隔得這般近,看起來頗有些細致;眼里浸上幾分戲謔的笑意,道︰「我清醒得很。」

我背抵上樹干,想往後縮也再縮不了了,索性豁出去了,道︰「那你、你爽快點,別、別揍臉。」

「我哪里有說要揍你了?」綠蔥再靠近了兩步。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敵人的臉皮。我看著他問︰「那……你究竟想做甚?」

綠蔥伸手掐了掐我的臉頰,彎著嘴角︰「你的水屬性是在哪里修行得來的?」

我打開他的手,揉了揉臉,無謂道︰「我一顆水珠子,吸收天地之靈氣聚集日月之精華,日日以朝露晚霜為食,以溪流泉水為伴,難道我還能修出個火屬性嗎?」

我們魔族對內誠實守信,對外拐騙坑蒙。都已經是老傳統了。

我總不至于說我在魔界生來就是水屬性罷。

綠蔥眼梢淡淡一流轉,笑意不減,繼續問︰「那你敢說不是魔族中人?」

我摳了摳面皮,疑惑道︰「咦我還是魔族中人嗎?哪個告訴你我是魔族中人的?難道我看起來真有那麼像嗎?」

綠蔥看著我半晌,吁了一口氣,抬手來復又捏了捏我的發髻,道︰「你不是就好。」

我也跟著暗暗松了一口氣。這綠蔥所問的問題委實是驚了我一跳,看來他腦子並不與他衣服一樣綠……但天地為證天地為證,我絕對沒有說我不是魔族,一切全憑他自以為是。

關于我采了綠蔥池塘里的白蓮一事,綠蔥說算了,不追究了。

我有些不大能置信,問︰「你不是說你寶貝了那蓮花兩千年嗎,這就算了?往後你若要是再寶貝個什麼家伙,我覺得不怎麼靠譜。」

綠蔥愣了愣,認真道︰「那我將你抽筋剝皮怎麼樣?」

我立馬改口道︰「你、你寶貝了幾千年的東西也不過是個東西,我、我……我好歹也是個人,比東西貴……你應該珍惜眼前人……」

綠蔥又伸出爪子過來掐我面皮,我拂開他的手,對上他含笑的眸子,亦跟著討好地笑了兩聲。他道︰「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此蓮非彼蓮,彼蓮可采,此蓮只可觀。」

不曉得他在文酸酸地繞個什麼名堂,但我還是十分有禮貌地配合著再笑了兩聲︰「那是,那是。」

綠蔥頓了頓,忽而低低問︰「你喜歡他麼?」

「喜歡哪個?」我不明所以地問。

綠蔥又跳到了另一個問題︰「偶爾去一趟焱采宮,殿下卻頭一回讓我帶手信。殿下一向不注重吃這方面,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結果一去焱采宮才知道,竟是給你這家伙帶的手信。」

這一茬我還記得。不就是初初來九重天受火夕欺壓羞辱的那段時間里發生的事情嗎。彼時我對這綠蔥印象不是十分深,但對他帶來的點心卻是久久不能忘懷。

綠蔥問︰「我第一次給你吃的點心叫什麼?」

(三)

我想都不想便道︰「不是綠茶糕麼。」

綠蔥又問︰「那火神殿下給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麼?」

我忽然有些難以啟齒,覺得倘若說出來是極為掉面子的。但對上綠蔥那求知的神情和渴望時,我還是老實道︰「被他揍……」

綠蔥怔了一怔,隨即向我展露了一個很溫和很柔軟的笑。他撢了撢衣裳,站了起來,雲淡風輕道︰「如此看來,也難怪殿下有些忌憚我靠近你。不過我沒想過和他搶,他倒好拿我兩千年的白蓮撒了氣。」

「啊?」我隱約覺得火夕耍了一個大大的陰謀。

綠蔥離了我兩步,往腰間比劃了一個高度,淺淺笑道︰「你這麼大點其實也是極為可愛的」,他再往自己肩頭比了一個高度,「這般大也極美。」

這話里,明晃晃的贊美,我听了甚為受用。想不到這一根蔥還有如斯口才,若耐心培養,假以時日,便能成為人才。

我沖他咧嘴一笑︰「你這人,眼光忒實在!」

綠蔥緩緩轉身,聲音飄忽其飄,夾雜著無可奈何的輕嘆︰「只可惜,在天河邊第一眼見到長大後的你,當真以為是故人回來了。卻原來不是,只是長得很像而已。」

「哪個故人?」我問。

他稍稍側頭,眯了眯眼看著我頭頂的一樹楊花︰「白蓮養得久了才生出些許不舍的情感,而這楊花是因為諸多不舍才養的。故人故人當然是已故的人。」

他這堪堪一轉身,楊花飄落,帶著些淡淡的憂傷。我突然覺得他有些像個多愁善感的詩人。

見他要走,我顧不得感受他那背影所帶來的詩情畫意,忙道︰「喂你走了我怎麼辦呀?我餓了!」

綠蔥腳步未停,道︰「殿下馬上就會找過來。我先回去備上晚膳,一會兒你們一起來。」

我心花怒放︰「綠蔥你真是個實在人!」

綠蔥撤去了一身的多愁善感,便會原來惡狠狠地形狀,扭頭沖我咬牙切齒地動口形︰「淨曉得吃,小胖子!」

話音一落,綠蔥人已不在。而另一頭恰恰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

綠蔥說得不假,他前腳一走,火夕後腳就來了。

夜色漸漸暗淡了下來,唯有這一樹的楊花泛著淡淡白色的光澤。火夕高挑無雙的身姿出現在我的眼界里,面色淡然,半垂著一雙細長的鳳眸,鳳眸里躺著比楊花還清亮的流光。

不曉得為何,我就是生出一頓悟,覺得就是這滿樹的楊花落下來都不及他好看。

在我愣神間,火夕走過來,彎身向我伸出了手︰「流錦,過來。」

我看著那只骨節分明而又修長的手,不知怎的腦子一熱就將自己的爪子搭了上去。火夕眯起眼楮笑了笑,手上使了些力將我拉起來抱進了懷里,道︰「地上那麼涼,可有等了很久?」

PS︰情節慢慢引出來了哈~本不想這麼快劇透的~可又怕同學們看文笑著笑著也就忘了某雲寫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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