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真的對不起。」若暉有听見廣播找人,找的這個人還是她,有人來接她了,黑葡萄似的大眼楮濕漉漉的看著王冉,至少她是發自真心的道歉,想要讓眼前的阿姨原諒自己,她只是手滑不是故意砸過去的。
「沒關系。」王冉再次笑笑,自己領著鬧鬧就離開了,一路走自己一路看著兒子,確定的問兒子眼楮是不是真的不疼了,鬧鬧也就是當時覺得一痛。
若暉邁著步子,來接她的人是姥爺家的警衛員,行李被接了過去,走出去上了車給梁抗抗的秘書去了一個電話︰「已經有人來接我了。」
梁抗抗的秘書是放下手里的活緊趕慢趕的過來的,現在就在路上,接到若暉的電話,雖然語氣依舊溫和情緒不變,可心里到底還是有些微的變化的,給老板當秘書,就連接孩子也變成她的任務,自己憑白跑了一趟,誰叫人家出身好了呢,繼父都能相處的跟親生父女似的,秘書心里撇撇嘴,她是不知道老板為什麼跟姚靜業離婚的,不過依著老板的個性,恐怕是外面玩開了顧不上家里了吧,老婆都不要了,還去伸手管人家的孩子,或者這孩子就是他親生的?
秘書不願意去想了,這些就都不是應該她去想的。
若暉沒有回家車子直接開到了醫院,姥爺那麼大的年紀了,早晚就都會有這麼一天的,好在病的不是太嚴重。
姚家現在最為尷尬的就是沒有可以頂上去的人選,姚若暉的大舅很平庸,沒什麼真才實干,命好投胎進了這樣的家庭,哪怕一輩子不做什麼也不愁將來日子不好過,二舅算是家里最出息的一個,可惜不是姥爺親生的,老舅姚弄璋什麼方面都不錯,卡在這個年紀上,尷尬的年齡段,不上不下。
「回來了。」姥姥拉過若暉的手,看看外孫女,還好沒有瘦。
老爺子前天晚上被送進醫院的,老太太心里何嘗不知道,人死如燈滅,如果老爺子這時候沒了,家里就算是完了,錢肯定是不缺,可他們這樣的家庭光是要錢這是沒用的,中間斷了在續上那就難了,可老爺子都這個年紀了,他不可能永遠活著。
若暉用臉往姥姥的身上蹭蹭,姥姥領著她進了病房,可能再好的病房也還是會有醫院的味道吧,若暉的鼻子動動,她分不清這都是什麼的味道,姥爺並不是什麼突發疾病,只是人老了,身體的各部分零件開始不配合了。
「若暉叫姥爺看看。」
姚若暉站在床前,老爺子看著外孫女,他是要強了一輩子,卻生不出來一個有本事的孩子,難怪人家說要多生孩子,多幾個老婆,孩子多了自然可以矬子里面拔大個兒,總能選出來一個的,像是姚家現在就眼看著不行了,他死了一閉眼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可後代怎麼辦?
若暉坐在椅子上,自己的腳來回的動動,到底年紀小,有些坐不住,若暉手里拿著一本書,她要是光坐在病房里她能瘋了,姥姥姥爺在說話。
「別想那麼多了。」想那麼多也是沒用,這問題早些年就應該想到的,他活著外人顧忌姚弄璋,他死了,姚弄璋也不過就是姚弄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也許不靠著誰,他還能依舊榮耀下去呢,老太太知道老伴心里的想法,權是個好東西,當這個東西落在你的手里,並且為你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有一天它卻要離開你了,你會變得恐慌。
「姥爺,我給你吹個曲兒啊。」若暉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來一個口琴,這東西就是她閑來無事的時候過癮用的,腦子總要轉動的,又不想費力氣去想別的,嘴動了腦子就不用動了。
老爺子沒一會兒就睡了,若暉看著姥爺的臉,什麼時候姥爺的臉上都是老人斑了?
警衛員站在外面壓根就是沒敢進去,才接到電話,這電話的內容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麼跟里面的人說,可不能壓著不報,總要說的。
「身體情況呢?……」
醫生說盡量還是少叫病人受刺激,人老了就是盼著能合家團圓,現在突然……
姚弄璋死了。
姚若暉帶上病房的門,她隱約好像有听見姥姥哭的聲音,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她姥姥什麼時候哭過,或者能有什麼事情叫姥姥哭呢?若暉看著姥姥被警衛員兩邊扶住,其中一個人在小聲的說著,老太太的情緒很是激動,但卻壓抑著自己的哭聲,她害怕里面的丈夫听見,家里就這麼一個算是有本事的兒子,現在沒了,特別在這樣的情況下,白發人送黑發人,姚弄璋就連個孩子就都沒有。
若暉覺得不對勁兒,自己不自覺的捏著拳頭。
蔣娟是壓根就沒有收到消息,這邊家里都要翻天了,老太太躺床上就起不來了,姚弄璋那是老來子跟上面的哥哥相差的年紀不是一般的多,姚靜業死了,那是姚靜業自己作的,父母再傷心可以前早就有預備了,知道她早晚就是有這麼一步,可姚弄璋不同。
老太太問若暉︰「蔣娟的電話還是打不通?」老太太咬著牙看著若暉,若暉向來沉穩,心思也縝密一听自己姥姥的話音就知道把蔣娟給恨上了,低聲說了一句︰「舅媽人在外面根本就不知道消息,也許心里想著回家還能看到舅舅呢……」
老太太閉著眼楮,從回家就沒有哭出來過,閉著眼楮淌眼淚,臨了臨了叫她承受這樣的痛,先是女兒沒了,現在兒子又沒有了。
蔣娟回來之後听到消息,當時差點翻臉,她不喜歡跟別人開玩笑,更加不喜歡別人跟自己開玩笑,可心里多少已經明白這是真的,別人家把孩子扔進去至多也就是走個過場,混混的自然就混上去了,家里有人爬也是好爬,偏偏姚家跟蔣家就是不這樣做,真槍實彈的把孩子扔進去,依著姚老爺子的意思,他想叫兒子坐穩了,總要有些成績的,誰都沒有想到這個中途竟然會有了這樣的變化,可以是任何人去死,怎麼死的就是姚弄璋,怎麼就是他憋著最後一股氣期待的姚弄璋。
蔣娟坐在屋子里,她腦子里有一瞬間是呈現放空狀態的,姚弄璋走之前兩個人有在家里過了兩天,他還說回來之後要煲湯呢,沒有膩歪沒有甜蜜的瞬間,跟很多兩口子過了幾十年一樣,他把家里的被子都曬了出去,一搭一搭的跟蔣娟說話,蔣娟不明白什麼是愛情,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男女愛的死去活來的,甚至她跟段偉亮離婚的時候,她依舊是瞧不起段偉亮的,之後伸出手願意幫段偉亮畢竟夫妻一場,現在說姚弄璋死了,死了?
蔣娟從上午坐到晚上,姚家那邊已經來過幾次電話,請她過去,她總要出面的,可蔣娟就坐在沙發上,那麼靜靜的坐著。
「等我回來買齊了材料我試著炖個湯吧,把若暉接過來,若暉這孩子……」姚弄璋最後跟蔣娟在一起的時候提起來最多的依舊是他外甥女姚若暉,姚弄璋是恨不得一眼之間就讓姚若暉變得懂事听話,就是因為辦不到,心里總是有掛念,又是擔心孩子會嫉妒若望。
蔣娟的手撐著自己的頭,腦殼很輕,輕飄飄的,好像還有人在眼前走來走去,他拖鞋摩擦在地上的聲音,屋子里很安靜,蔣娟覺得心口有些酸澀。
「已經打過幾次電話了,可……」
「我去看看舅媽。」
姚若暉從車上跳下來,叫車子在外面等著,上了樓手里拿著鑰匙,她有舅舅家的門鑰匙,轉動門鎖打開,姚弄璋過世最傷心的也許是老太太,老太太是只顧著傷心沒有注意其他的,老爺子是壓根就沒听到信兒,告訴是肯定要告訴,就是看要找一個什麼樣的機會去告訴他,怕老人家承受不住一下子就跟著過去了,家里保姆看在眼里嘴上沒說,按道理來說,姚弄璋對著最好的就是姚若暉了,可孩子一滴眼淚就都沒有,看起來挺狠的。
能不狠嘛,親舅舅比親爸爸做的都好,可人沒了,還是這麼年輕就沒了,孩子一滴眼淚都沒有,你說這是什麼孩子?保姆嘴上一定不會講,姚若暉那是姚家的孩子,好不好也輪不到她來說,她就是一個小保姆,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這輩子能在這樣的家庭里當保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自己閉緊嘴巴。
「舅媽。」
葬禮總是要辦的,不能辦的盛大,因為是因公殉職不管是做給誰看,這個場面都不能大了,蔣娟站在那里,全家上下一身的素裝,姚弄璋自己又沒有孩子,蔣娟軍裝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她又不注意自己的皮膚又不會保養跟同齡的人比較起來顯得有些成熟,胸口別著一朵白色的花,姚若暉站在蔣娟的下手,這樣的場合老太太不能出現,哪怕就是在舍不得兒子她也不能出現,該來的人都來了。
一個老婆一個外甥女就沒有一個哭的模樣,來的人都知道姚家什麼情況,對蔣娟的不哭可以理解,畢竟是當兵的,她要是哭著躺在地上那就丟人了,可這外甥女,听說姚靜業死了之後,一直都是姚弄璋養著的,親舅舅沒了,一滴眼淚就都沒有?
若暉低著頭站在一邊,姚弄璋來了一些戰友,得到信兒的,畢竟戰友一場,最後一程就總是要送的。
「嫂子,節哀……」
蔣娟的眼圈很紅,這是強忍著才沒有哭,她現在就不能哭,全家就都指望著她呢,蔣娟不認識眼前的人,那雙手很粗,說實話蔣娟的個性不認識的人,她懶得應酬更加懶得去交際,可今天的場合不同,今天是姚弄璋的葬禮。
白天的人很多,進進出出的,若暉冷眼旁觀著,來了這麼多的人,可有幾個人是在為舅舅哭泣的呢?真覺得傷心嗎?對他們來說姚弄璋不過就是個過路的,也許下一秒他們就忘記了這個人,忘記了他的過世。
前小舅子過世,隋濤是肯定會來的,裘靈也沒有想到,姚家這風水是怎麼搞的?先是姚靜業沒了,現在就連姚弄璋都沒了?對于裘靈來說,她做不到傷心,這個人跟她也沒有多大的關系,可惜是可惜了,畢竟還年輕呢,可死都死了,還能怎麼樣?倒是隋濤有點傷心。
知道白天會去一些場面上的人隋濤領著裘靈晚上過來的,若望並沒有帶過來,小孩子參加這樣的場合有些不合適也是怕孩子嚇到。
「爸,你來了。」若暉的嗓子有些沙啞,不是沒有哭過,只是當著外人的面不想哭,若暉看見隋濤眼淚才又泛濫了,死的是她親舅舅,外人都能哭出來何況是她。
裘靈驚愕的看了若暉一眼,這孩子……
你看之前什麼事兒都沒有,隋濤一出現她就哭了,不是裘靈想的多,而是姚若暉做的事情她有些不能理解,覺得這孩子心眼很多,腦子轉的太快了,剛才都沒有哭,怎麼隋濤一來她就哭了?
隋濤對著若暉點點頭,又跟蔣娟說了兩句,這樣的場合自然也是少不了梁抗抗的,梁抗抗一身的西裝,這已經算是他的尊重了,今天這一場他明明可以不用來的,說白了他跟姚家也不過就是這樣的關系,他不來也不會有人能在他的身上挑出來禮。
「爸……」若暉是看見了梁抗抗才真真切切的哭了出來,她也是一個小孩子,誰真疼她誰假疼她心里都清楚,在家里的時候自己蒙著被子哭,怕姥姥听見,姥姥動不動就淌眼淚,若暉不願意看見那樣的場面,她覺得疼,可哪里疼自己又說不出來,看見梁抗抗覺得找到依靠了,她舅舅死了,姚弄璋死了。
若暉撲在梁抗抗的懷里哭,裘靈瞪圓了眼楮,這孩子就是故意的吧?她親爸現在人還沒有走呢,她撲進別人的懷里叫著別人爸爸然後哭成這樣?裘靈抿著唇,偷偷去看隋濤的臉色,果然隋濤的臉色不是很好。
梁抗抗還是那個勁兒,外表看著有些冷漠,也是他是過來參加葬禮的難道還能喜笑顏開,可對若暉的關懷卻是真的,親生父親都沒有伸手,一個繼父摟著孩子在安慰,有些人雖然不是過來看熱鬧的,可姚家的這水似乎有點深。
「傷心嗎?」梁抗抗遞過去一張紙巾送到若暉的手里,若暉使勁兒的擰擰鼻子,鼻頭哭得通紅,特別窩火,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就是掃把星呀,要不然先是媽沒了,現在舅舅就都沒有了。
梁抗抗安慰了兩句,多的說了也沒用,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在哭在嚎再喊人也活不回來了。
若暉抽抽搭搭的,隋濤跟了出去,自己看著那兩個人的背影,自己親生女兒坐在她繼父的懷里,抱著她繼父的脖子在哭,隋濤很快就離開了,裘靈暗自撇嘴,覺得要是生養出來這麼一個孩子,好不如掐死的為好,跟親爹不親去跟繼父親,哪里親哪里遠都不曉得嗎?姚靜業糊涂,原來生的女兒也是這個德行的,她才懶得去操心呢。
對于隋濤來說,梁抗抗的出現有些刺眼,刺眼的很。
「若望一個人在家,我們回去吧。」裘靈走到隋濤的眼前,淚眼朦朧的,想想姚弄璋這個年紀死了,是個人都會覺得可惜的,為他掉兩滴眼淚也不算是什麼,隋濤對著裘靈點點頭,大晚上的再說自己跟姚靜業也早就離婚了,能來一場已經算是他的仁義了。
隋濤離開的時候還是特意去跟女兒說了兩句,他沒有抱若暉,臉子還是那個臉子,繃著臉︰「別太難過了,好好照顧你姥姥,別添亂。」
靈堂里似乎格外的安靜,誰家出了這樣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會有哭聲的,可姚家卻沒有,安靜的仿佛掉根針都能听見。
大舅媽送著隋濤跟裘靈離開的,也許因為都是外來人,大舅媽並不恨隋濤,就著她的立場來看,沒有那麼難以接受,是姚靜業先出軌的先再婚的,隋濤之後才認識的裘靈,裘靈不是第三者沒有搶別人丈夫,再婚了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庭,對于前妻所生的女兒自然就照顧不到,如果這事兒落到自己的身上她都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做到隋濤這個地步,姚靜業確實不夠好,雖然說母親的問題不能扣到孩子的頭頂,可人是感情動物,真上來那個勁兒哪里還顧得上那些,不恨就不錯了,隋濤做的就算是夠好的了。
她不是姚家的女兒,所以可以站在中立的角度,她覺得隋濤沒有什麼錯。
裘靈看看若暉︰「要不要跟你爸爸走?」伸手去拉若暉,語氣變得親昵了一些,就好像她一直就是這樣對待若暉的一樣。
若暉心里升了一股無名之火,她舅舅過世了,她現在能跟親爸後媽回家睡大覺嗎?
「梁抗抗晚上應該不會走。」若暉平靜的說了一句。
舅媽一听,這孩子腦子是不是有病啊?裘靈說的這個爸爸肯定就是隋濤,可若暉……
小孩子賭氣她能理解,可拿這話來賭氣,這孩子也是笨的很,舅媽干脆就不說話了,若暉要是她女兒,她也不會喜歡的,既然那麼喜歡你後爹,你就跟他走吧,沒人攔著。
隋濤果然听完若暉的話自己轉頭就走了,裘靈一臉失望的看著若暉,真說不好這孩子是尖還是傻了,能說出來這話,梁抗抗對你再好,梁抗抗跟你沒有任何的血緣,你那個媽踹了人家,你以為梁抗抗是真的對你好?給你一點甜頭,就分辨不出來真假,缺心眼。
裘靈被若暉氣的胸口疼,隋濤是她丈夫,姚若暉這麼的下隋濤的面子,她心疼。
「你都這麼大了,應該懂事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自己不知道?」
若暉怒極︰「那媽比若暉大的多,為什麼話不听全了就對著我扇耳光。」
裘靈氣的臉色鐵青,就這種熊孩子,跟她講話等于白講,什麼是好話賴話她都听不出來,沒人管她。
裘靈轉身也走了,夫妻倆回到家,裘靈就把自己剛才跟若暉的對話當著隋濤說了一遍,她不是在抱怨只是實事求是,她想好好過日子,想要好好的拴住隋濤,丈夫是自己的,好好維持一個家錯了?請問就在當初那樣的情況下,若暉為什麼叫保姆下樓?若望那麼大點總不會撒謊吧?她說姚若暉要推她下去,真的出事兒了,別說一個耳光,她殺了姚若暉就都是輕的。
裘靈的心口上一直壓著一塊石頭,壓得她就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我是一個後媽,若暉的事兒我不願意插手,她當初燙了是我錯了,可若望是我女兒,她那麼大點要真是都扣到若望的身上……」裘靈的意思是,每個當媽媽的都是自私的,姚若暉畢竟那麼大,恢復起來也比若望容易︰「後來我打她那一巴掌,當著你打的,我當時真是太生氣了,你也听見若望說的話了,我知道小孩子獨佔欲都很強,可要推妹妹下樓,這事兒說大就大說小並不小的,我是打了,我沒有什麼好後悔的,就是姚靜業活著,當著她的面我也敢打下去。」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隋濤不願意在這事兒上面追究,過去就是過去了,他心里自然不認為裘靈做的對,可若望當時說的話他也有听見,小女兒才幾歲啊,知道說謊嗎?兩相權衡,他認為若望的話不是假的,若暉那麼做他能理解,可孩子的心腸有點狠毒了,也許獨生子女就是這樣的吧,她不想叫別人來分享屬于自己的這部分父愛,可若望都已經出生了,隋濤覺得自己的態度很端正,裘靈打若暉的那一巴掌他沒有辦法說裘靈不對的,事情鬧開在先,姚若暉不對在先的。
「行了,別提了。」隋濤嘆口氣。
裘靈跟隋濤生活了這麼久也算是了解隋濤個性的,他不愛管這些破事兒,現在也盡量的少接姚若暉回來,若望那事兒鬧完之後不是把姚若暉給送到寄宿學校了嘛,雖然後來又給接回來了,可說到底並不是隋濤的主意,裘靈不想讓隋濤為這些事兒操心,她能退,那就退一步,她不去惹若暉就是了,給隋濤捏著肩膀,她跟隋濤年紀相差的蠻多,她是小媳婦兒,雖然沒有姚靜業好看可到底年紀在這里擺著呢,出身也不差,柔情似水的幫著丈夫捏肩,他不高興自己就不說叫他覺得不高興的事兒。
隋濤把裘靈抱到自己的膝上,娶了這樣的老婆,顧家听話,裘靈就是專職的主婦每天在家里帶帶孩子,他回家就能看見妻子,隋濤想要的一切在裘靈的身上就全部都能找到,過了愛來愛去的年紀,務實才是主要的,也是不想為了若暉把家里的氣氛弄僵了,拍拍裘靈的後背︰「若暉有她姥姥家的人照看著,孩子好也好不好也罷,該我出的我絕對出,你也別吃這個醋,誰讓我是她爸爸了。」
裘靈听這話听的心花怒放的,也是,誰叫他是姚若暉的爸爸了,這是沒的選擇的事情。
裘靈叫自己放寬心,姚靜業死了,在漂亮有什麼用,現在睡在隋濤身邊的是自己。
裘靈總跟自己較勁兒,沒辦法,要是不喜歡這個男人也就算了,他以前怎麼樣干她什麼關系,就是因為喜歡,姚靜業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刺的她很不舒服,可昨天晚上隋濤的話說得明明白白的,誰重要,這個家她跟若望才是重要的。
早早的送著丈夫出門,裘靈覺得一身的清爽,姚若暉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喜歡梁抗抗那還不好,至于梁抗抗是什麼心思,她也懶得管,真心喜歡若暉的話,那就是若暉的福氣,不是真心的那就是若暉倒霉,她自己願意跟一個繼父親近的,她有那麼多的家人,也輪不到自己去發表意見。
姚弄璋這事兒到底還是沒瞞著老爺子,是老太太緩緩一點一點的跟老爺子說的,情緒受刺激那就是一定的,老爺子半面身體就動不了了,好在人沒事兒,眼看著自己身體就全部都要埋進黃土,兒子走到自己前面去了,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也就是這樣了,好在老爺子是撐住了,這就是命,老天要你三更死,你就拖不到四更。
蔣娟瘦了不少,坐在下面,老太太看著蔣娟也是覺得可憐,原本挺恨蔣娟的,老太太覺得是蔣娟命不夠好,你看她前夫段偉亮家里不就亂套了嘛,可在亂套也總比人沒的好,她兒子才多大啊,怨恨歸怨恨,看著蔣娟這個臉色,她自己也是女人,死了丈夫是什麼好事兒嗎?
蔣娟最近在休息當中,丈夫沒了,就是部隊再不近人情也會給她假的,她每天都會過來醫院看看老爺子,沒什麼話跟老爺子說就是坐一會兒。
老爺子這邊不用家里人上手,有警衛員有專門照顧的護士,給照顧的妥妥的。
老太太現在就在醫院休息,反正有她休息的房間,他們有這個待遇。
隋濤跟裘靈帶著若望過來探病的,之前是不方便過來,現在知道了,還不過來就說不過去了,裘靈也明白隋濤難做,那過去怎麼說都是岳父,畢竟提攜過隋濤,該吃醋的她吃,不該吃醋的她不能吃。
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出現在了病房里,裘靈挺靦腆的,她話原本也不是很多,都是隋濤在說,隋濤話也少,老爺子只是听,他身體估計也就是這樣了,恢復不過來了,年紀大了,到死也就這樣了。
那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模樣就像是一把利劍照著蔣娟的心里就直接捅了過去。
姚弄璋就心疼這個外甥女,現在姚弄璋人沒了,蔣娟有遺憾,可遺憾彌補不到丈夫的身上,她就只能往若暉的身上使勁兒,自己有時間就盡量問問孩子的功課,能照顧就盡量照顧,她這個當舅媽的也就能做這些了,裘靈在一旁噓寒問暖的,領著女兒,讓女兒叫人,若望好像也不怕姥爺,小大人似的上前伸手去握老爺子的手。
蔣娟怕若暉扛不住,孩子還小,這一家三口的畫面對于一個家庭不夠完整的孩子的來說就是噩夢,那個孩子的表現……
在旁人來看,站在中間的角度,若望很好,小姑娘招人喜歡,胖嘟嘟的說話又有童趣,一句跟著一句的,你想啊,老人生病姥爺這個年紀了,臉上又都是老人斑,一般的孩子來到這樣人的面前都會是害怕的,她不僅不害怕,還願意上前,主動伸手去拉姥爺的手,那是一種生命的延續,有人漸漸變老了自然有人一點一點茁壯的長大,姥爺是生病的人,成天躺在床上,哪怕就是被人照顧的很好,他一樣會覺得生活很無趣,若暉已經長大了,對于老人來說,這個孩子哪怕就是大街上跑過來的,他也會覺得可愛的。
「姥爺好,姥爺你生病了要好好的養著,快點好起來……」孩子一句跟著一句。
姥姥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對著孩子還不至于就怎麼樣,心里是覺得這八成是裘靈出門之前教的。
這可冤枉死裘靈了,她還真就沒教,她教孩子這個干什麼,孩子有自己的親姥姥姥爺,犯得上去認姚靜業的爹媽嘛,隋若旺這孩子就是自來熟,很喜歡老爺爺,見到老爺爺就走不動路,這話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病房里的氣氛很溫暖和樂,若暉就站在靠著窗子的位置。
失望,很失望,特別的失望,這種失望來源于對父親的,對姥爺的。
「若暉,陪舅媽回家一趟吧。」
蔣娟領著若暉就走了,姥姥看出來若暉不高興了,自己心里搖搖頭,這孩子……
若暉沒精打采的,她覺得乏味,見面的次數總會變多的,親爸總不能不認吧,有見面的時候就會有尷尬,她知道若望就是一個小孩兒,小孩兒都招人喜歡,她也喜歡隋若望。
「若暉長大了,听說你鋼琴彈的挺好的。」
蔣娟不知道若暉平時都學什麼,她也不是孩子的親媽,哪里就能關注到這些呢,這樣的事情是蔣娟無力去改變的。
「你爸再婚了那是他妻子成天待在一起,女兒養在身邊,你要是願意跟你爸爸一起住,他也會那麼對你的……」蔣娟攤開這件事情來說,養在身邊跟不在身邊真的分別很大的。
事情就擺在這里,與其叫若暉自己去想,不如她現在就把事情掏出來說。
若暉明白,明白的笑了笑。
下午又回到醫院去了,對著姥爺也沒有特別的親近,平時怎麼樣,現在就依舊怎麼樣,倒是裘靈那邊真沒有想到,她一直都認為姚家的二老應該不喜歡自己的,現在想,是自己多心了,也是,是姚靜業先不要隋濤的,她又不是從姚靜業手里把隋濤給搶過去的。
以前裘靈不願意跟姚家走動,她犯不上,再說一個後來的媳婦兒跟前妻的娘家走的太好,好像說出去也不是很好听,今天老爺子明擺著很喜歡若望還夸了好幾句,裘靈覺得自己真是小人了,自己也恨自己總這樣,怎麼遇上姚靜業的事兒就過不去呢,這樣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這一步早晚都要跨出去的,拍拍自己的頭,裘靈裘靈,你應該對若暉好,哪怕無視她也不應該每次都跟她過不去,她是個孩子,她好與不好跟你有什麼關系,換個角度去想,姚若暉越不喜歡自己,自己做的越好,她越是得隋濤的心。
她不怕姚若暉喜不喜歡她,她就擔心隋濤心里對自己有想法。
拍拍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姚靜業跟隋濤結婚的時候自己還不認識隋濤呢,她干嘛要生氣。
「笨蛋。」對著鏡子罵了自己一句。
姚若暉嚇了若望一次,若望再看見自己姐姐就不敢鬧了,老老實實的是有點怕若暉,小孩兒記性很好的,你以為她轉頭就忘記了,其實不是的,忘記那件事兒也會記得那種害怕的感覺。
「媽媽,咱們去看姥爺吧……」
這孩子還惦記上若暉的姥爺了,裘靈跟孩子講道理︰「那是姐姐的姥爺不是你的,你不是有外公嘛,咱們回去看自己的外公好不好……」
怎麼說就說不通,若望就是要去醫院,裘靈自然不能帶著她去的,雖然自己想通了,可總往人家的地方上去,人家心里怎麼想?可隋若旺鬧起來就非要去。
去就去吧,就當成是親戚走動了。
裘靈是高興的,你看隋濤現在干的不錯,姚家老爺子這是活著,要是人沒了,姚家還算是什麼?在威風能威風幾年?姚弄璋又死了,大兒子沒本事,二兒子不是親生的,是不是親生這差別很大的,挑著眉頭,唇角飄過一抹得意的弧度,自然在家里臉上才會出現這樣的笑容,人在外面她不會這樣放肆的,知道什麼叫做低調。
老爺子跟老太太說話,一輩子的夫妻了,老太太有時候念念報紙有時候聊聊過去,什麼都聊唯獨不了姚靜業姚弄璋,那就是傷痛,不會有人願意掀開傷痛的位置自己摳兩下的。
「那孩子是有意思……」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老爺子就說起來隋若旺了,老太太笑笑,也是覺得孩子好玩,那孩子看著可小大人了,說的話就跟大人似的,一點也不怕人,可再好也不是自己家的,老太太這麼一想,臉上的笑容就收了收︰「若暉長大了……」
若暉小時候比若望好看一百倍呢,可惜若暉小時候好看是好看不太好玩,孩子話不是很多,也許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吧,有點早熟,不像是若望一看就是孩子,懵懵懂懂的。
老爺子笑笑,若暉小時候還真就沒有若望好玩,再說家里多少年都沒有小孩兒了,他生病突然一個孩子出現了還不害怕他,那種感覺很好的,誰都願意活著,誰都不願意死,他成天躺在床上好像就在等待著死亡的招手,可若望叫他感受到了活著的美好,你看生命多神奇。
老太太看了一眼老爺子︰「若暉這孩子本來就早熟,你看那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出現在屋子里,我外孫女可憐啊……」
老太太一說心里就不舒服了,老爺子嘆口氣不提這茬,裘靈到底還是帶著孩子來醫院了,若望自己進門就往病床前跑,自己拉著老爺子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說那個,你看給她忙的,忙的不亦樂乎的,看著的人都覺得累,這里拿點東西那里拿點東西就都往床上扔。
「爺爺,我們倆一起玩啊……」
裘靈告訴若望要叫姥爺,可若望就一個勁兒的叫爺爺,還舉得自己媽挺煩的,小胖手一直上來推裘靈的手,裘靈被女兒給氣的夠嗆,這小祖宗,你說這是什麼毛病,就喜歡跟老頭兒玩呢?裘靈心里有點不高興了,在怎麼說這就都是生病的人,一個病房一同說話,說上不就有什麼傳染上了,這麼一想,就有點坐不住,自己腦子總是慢一拍呢。
若暉放學,司機給接了過來,推門進去,就看著隋若旺趴在她姥爺的病床前,一老一小在說話呢,姥姥在旁邊臉上的笑容不多,自己後媽那眉頭就沒有松開。
「若暉回來了,過來。」
若暉走了過去,姥爺拉著若暉的手,孩子太孤單了,他看著裘靈也不像是那樣不講理的人,願意帶著孩子來第二次就能看出來她本性不壞的,人老了,要死了,想法是會變的,以前是想著,隋濤對若暉不好就不好吧,反正還有自己家呢,可他要是死了,若暉的姥姥死了,還有誰能對著孩子真心啊?親生父親都是如此,更加不要說別人了,多個妹妹多個家人也不是什麼壞事兒。不能叫孩子總鑽牛角尖。
「若望知道這是誰嗎?」老爺子笑笑的看著若望。
「姐……」若望用肉嘟嘟的眼皮看了若暉一眼,小聲的叫了一句,似乎有點高興又帶著一點害怕。
小孩子就是這樣的,沒有人在她面前說這個姐姐不好,她就不記得了,害怕若暉是因為若暉上次真的嚇住她了,小孩兒都願意跟大孩兒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