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在想,你跟爸爸有的時候吵架,你還相信他嗎?就比如說,八年前的那一次,你們吵得最厲害的那一次。」
八年前,栗母和栗爸吵架,驚動了全家人。三更半夜,客廳里一片狼藉,酒醉的栗爸不省人事,站在客廳中央狠狠的甩了栗母幾個耳光,濃濃的酒味彌漫在空氣中,栗東東推攮著爸爸,然後緊緊的抱著媽媽狠狠的大哭。
其實再深愛的人,也會有意見不合的一天。栗東東模糊了視線,朦朧之中卻看到了爸爸眼角滑落的淚珠,擦干眼淚再去看的時候,卻是爸爸轉身上樓的身影。可是,何必,明明就那麼深愛。
一路上,栗母始終是沉默著,栗東東也不再問。
自己的房間還是很干淨很舒服,站在房間的陽台上,沁心撲鼻的花香味飄過。
自從爸爸出事後,爺爺就馬上搬離了原來的那個住所,栗東東明白,這是怕觸景生情。她可以明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她可以理解爺爺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又失去了老伴的哀傷。
對她來說,什麼都無所謂,家。只是一個名義上的詞而已。
栗東東閑暇之際,竟也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座西式洋樓前,這是以前的那個家。
打開房門走了進去,里面的布局一點都沒有改變,甚至連灰塵都未沾上。栗東東並不好奇,媽媽每天都會來打掃,只是她忽略了媽媽住院的這幾個星期的時間,每天都會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人來到這里打掃,從不間斷。
栗東東的臥室內,還擺放著全家福的照片,小時候慣用的粉紅色的色調,床上的洋女圭女圭耷拉著耳朵,斜躺在床上。床邊精致的帶鎖的木盒子,栗東東緊緊的攥在懷里,細致的紋路,帶著悠悠的檀香味。
栗東東一直把爸爸的日記本存放在這里,爺爺曾經說過,有關爸爸的一切全都要毀掉。她知道,爺爺不會來這里,所以她小心翼翼的藏好。
若是真愛,又豈會在乎天長地久?也許爸爸安詳的離開這個世界,就已經是最好的說明。
站在房間的陽台上,天色暗沉,暗黃沉悶,像是即將迎來一場狂風暴雨。好幾個垃圾袋在空中飛旋起舞,栗東東的長發也是漫天飄揚,隔著灰塵彌漫的視線,栗東東看著那抹身影震驚了好久。
韓翊坐在翹翹板上,微眯著眼楮,眼神甚是專注,一身白色休閑裝在栗東東的眼里極為耀眼。躲在街道的轉角,栗東東目不轉楮,喃喃自語,「韓翊,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老爺爺。」韓翊畢恭畢敬的彎了下腰,栗東東悄悄的跟在身後,看到了八年卻仍舊精神煥發的賣豆腐腦的老爺爺。
「哦,原來是你這小子啊!」老爺爺停下了手中的活,搬來一張椅子,示意韓翊隨便坐,不要客氣,又端來一杯茶水。
「老爺爺,原來您還記得。」
「怎麼會忘記,你那時天天一大早就來買豆腐腦啊!哈哈!」爽朗的笑聲,栗東東卻把兩個人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點點柔情似水,卻如波濤滾滾席卷而來,每一下,每一浪,都沉重的敲擊著栗東東埋藏已久的心扉。
韓翊卷起衣袖,手臂上的傷疤模糊了栗東東的視線,隔著幾米遠,靜靜的注視著韓翊的一舉一動,一笑一凝眉,仔仔細細的詢問著制作豆腐腦的過程,一絲一毫都不放過,「啊,原來是這樣,難怪我上次試了這麼久都不成功!」
直到韓翊遠去,栗東東才肯現身出現在老爺爺的面前,時間並沒有帶走老爺爺的記憶,他仍舊記得當年小時候的他們,栗東東也沒有忘記,並且深刻難以磨滅。
「小姑娘們小伙子都長這麼大,老爺子我都快認不出來咯!」老爺爺走進屋里,「哎,也不知道當年跟你一起玩的那個小男孩現在怎麼了,每年都回來一次的,也真是執著。」
栗東東看著剛剛韓翊做好的豆腐腦,一臉會心的微笑。
老爺爺的步子走的緩慢,手里拿著一大摞厚厚的明信片,「這個啊,是經常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孩每年送給你的,只是你搬家了,我就每次幫你代為收好來著,咦,人呢?」
身前,早就沒有了栗東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