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止提早幾日回南越,秘密地將疏泠安排到一個園子里。
然後她回了湮陵府,換了身衣服便進宮,皇帝既高興又憂愁,喜的是南攘應了婚事,憂的是這人選該怎麼定。
她自然是知道母皇想什麼,道︰「母皇覺得四哥如何?」
皇帝一愣,又搖頭道︰「他恐是不肯啊,若是強行讓他去,恐會造成無端是非。」
「那就由兒臣前去勸勸,怎樣?」
皇帝應了,她立即去了四哥皇甫晤的寢宮。
她有多久沒見過這個四哥了?連她都記不得了,隱約的記憶中他似乎很內斂,不怎麼愛說話,如今再一次見到他,依舊是那樣靜靜地一個人,好若這世間並無他,他很美,卻給人一種淒涼之感。
當她向他說此事時,他笑得很清淡,輕撫著琴弦,冷漠地道︰「我是不會去的,除非我死。」
她似乎已料到他會這麼說,也隨之而笑,「四哥,南越的皇宮是地獄,南攘的皇宮亦是地獄,四哥是願意在南越的地獄中荒涼至死,還是到南攘的地獄放手一搏?或許出了這個圈,外面的,將會是一片光明。四哥是願意做被遺忘之人,還是流芳百世之人?四哥可不要說什麼淡泊名利,那只是世人為追求不到的東西而找的一個完美的借口,我相信四哥絕不會,對嗎?」
他的指尖已緊緊抓著琴弦,許久才听他慢慢啟唇︰「我去。」
他終究還是答應了,她知道,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不要功名利祿,是人,就會有貪念,她又何嘗沒有?人無完人,再聖潔、再完美之人,也會有缺陷,對于一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更會極力地去爭取,在爭取的過程中,貪婪之心也會越來越重。
什麼曾經的海誓山盟、壯志酬酬,也不過是過往雲煙,散了便也散了,沒什麼可挽回,只不過,總是想找個借口安來慰自己。
如今的她做這麼多是為了什麼?為大哥報仇?呵,是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曾經的一切早已塵歸塵土歸土,她現在做的是她該做的,身為皇甫止,南越的五王爺該做的事。
出了皇她就去了那個偏僻的園子,推門進時,只覺一陣冷風襲來,而這冷風中又送來陣陣琴聲,她尋著聲找去,見那涼亭內,坐著一淡衣男子,手撫琴弦,自有一股清麗典雅之氣。
「琴,可不是這麼彈的。」她出聲打斷他的琴聲,他抬首見她緩緩走來,起身作揖,她繼續道︰「連你自己都進不了這意境,如何動容他人?其實這琴就如同人,你若是連自己都騙進去了,他人如何不信?」
她坐下,縴手撫上琴弦,「你彈得很好,只是缺少靈魂,一首曲子,不是靠手彈出來的,而是心。」
她自撫琴,弦音自她的指間流出,繞入這凡塵美景,似是那縷青煙,彌漫而來,與這風華傾世交織纏綿,引得一地落花飄零。
紅藕香殘玉禪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余音裊裊,在這孤寂淒冷之色中揮之不去,欲挽不得。
臨走之時,她對他說︰「疏泠,多情自古傷離別,切勿動情,若是有情,只會換來無情,縱你有千鐘風情,更與何人說,只不過是徒增傷感,自陷泥渦。」
他凝視著她的背影遠去,直至消失不見,他拂過琴弦,上面似乎還有她的殘溫,只是下一刻便隨風而逝,留下的只是冷,冷到了心底。
回府時已是很晚,她徑直去了無衣房中,表面上是去看望,實則是去蹭飯,無衣通常是很遲才吃飯的,所以她也就不必麻煩廚房再燒一次了。
果然,當她進門時,桌上的菜還是熱騰騰的,卻不見無衣的身影,她張望了幾下,伸出爪子正要去抓點菜,聲音便悠悠地傳了出來︰「可有洗手?」
她迅速抓了一點塞進嘴里,就往內屋跑,「現在就洗!」
無衣無奈地晃首,坐了下來,自顧地吃上了,待皇甫止洗完時,他正吃得開心,她大叫︰「啊,無衣,你又不等我!喂喂,你要有紳士風度懂不懂啊?」
他咳了聲,放下筷子,看向她,她滿意地也坐了下來,記得第一次跟他說「紳士風度」時他還一臉的迷茫,其實她比較喜歡他迷茫的樣子,因為這樣可以顯得她的學問有多麼的深淵,但這樣的機會很少,什麼叫強大她早已意識到了。
「他可是答應了?」無衣吃了幾口便不再動筷,她停下咬住筷子的頭,思考了會兒道︰「嗯,應是三日後便啟程。」
「那弄可有安排好?這次恐怕不會很順利。」無衣的話總會很準,她當然也有想過,但暫時還沒想好該如何安排,所以她只能老實回答「沒有」。
「不過那些事現如今不要再費神去想了,又不是神仙,什麼都能預測到,明天我們去看一出好戲!」她故意裝神秘。
他也饒有興趣地問了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