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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帆回到辦公室，仍然沉浸在剛才會談的情景中。尹力平把北港市分行月兌困的著力點落在員工隊伍的改造上，文一帆也著同感。這些年，北港市分行的干部員工隊伍確實有些情況，思想保守，精神空虛，紀律渙散，士氣低落，得過且過已不是個別問題。一時，文一帆感到了自己肩上的擔子沉甸甸，有點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他從抽屜里拿出了《市分行機關員工花名冊》和《市分行人事教育處員工分工和崗位職責》，簡單地瀏覽了一下機關人員的情況，著重看了一下本處員工的基本情況和崗位分工。
北港市分行機關共有處室十八個，員工一百一十六人，人確實不少，相當一個大支行。好像沈斯山說過，他接手人事教育處時，機關只有七十來人，這幾年機關進了不少人。這也正常，機關工作舒適，上班條件好，經濟待遇高，而且下基層工作高人一等。文一帆淡淡一笑。仔細看了人事教育處人員的配置，文一帆很感謝沈斯山留下的只有人事部門才能享用的寶貴資源。
人事教育處共有十一人，三個領導，八個兵，從學歷看也很不錯，三個本科，五個大專，三個中專。從年齡結構上看，起碼達到了年青化的標準，都是四十歲以下，以三十歲左右的為主。崗位設置和分工如下︰
沈斯山主持人事教育處（黨委組織部）全面工作
包謹中協助分管綜合、干部、機構、老干部管理和保險工作
雷啟明協助分管黨建、勞動工資、養老統籌、教育培訓工作
人事組織崗︰華文修
黨建培訓崗︰鐘山喬
勞資機構崗︰任達智
員工管理崗︰馮哲賢
綜合內務崗︰周穎菲
檔案管理崗︰朱乾鵬
保險統籌崗︰宋楓霞
機關勞資崗︰楊美琳
文一帆看見鐘山喬的名字，想起沈斯山移交時著重提過他。鐘山喬是個正營級轉業干部，中校軍餃。銀行在轉業干部的使用上，基本上是降級安排，降多少，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規定。鐘山喬轉業時安排的崗位是桑陽支行辦公室一般員工，副股級都沒有。與他同一批轉業的干部在地方上都安排了副科級以上。因此，鐘山喬多次向市分行人事教育處反映情況。沈斯山也認為桑陽支行安排得不太妥當，並有意地了解了鐘山喬的工作能力和表現情況。不久，沈斯山找到了尹力平，以組織部缺黨務干部為名，要求調鐘山喬，尹力平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同意了。鐘山喬在部隊是政工干部，能說會寫，工作能力很強。沈斯山對他很滿意，移交時，建議文一帆合適的時候向黨委推薦，提拔他一下。
下午兩點半，人事教育處全體人員到齊了，因為座位不夠，有幾個人便搬著椅子過來。包謹中逐一地把大家介紹給文一帆，文一帆一一握手，沒有完全記下。大家兩個一伙，三個一堆都在說說笑笑。這當兒，文一帆拿著花名冊，慢慢地對著在場的每個人，第一印象很不錯。心里給了八個字評價︰郎才女貌，風華正茂。看來這個團隊是能打硬仗的。文一帆看著包謹中，用商量的口氣說︰「開會吧？」包謹中點了點頭。
「大家靜一靜，」瞬間，大家安靜了下來。包謹中清了清嗓子，說︰「今天是個好日子，風和日麗，也是我們人事教育處的一個有意義的日子，組織上給我們派的新領導今天正式到任了。文處長大學中文系畢業，從最基層干起，一步一個腳印，三年一個台階，三年一般員工，三年所主任，三年辦公室主任，三年信貸部科長，三年副行長，沒有走捷徑，更沒有坐火箭，是踏踏實實地干出來的。」
大家在輕聲議論，驚奇的眼光一齊射向文一帆。「三年一個台階」，這種巧合有點傳奇，這種進步的腳步是快還是慢，大家心里都在沉思。
包謹中看了看大家，接著說︰「天道酬勤，只要有千里馬，就會有伯樂。文處長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今後，在文處長的領導下，人事教育處的工作肯定會更上一層樓。下面，請文處長講話，大家歡迎！」
包謹中帶頭拍起了巴掌，大家連忙跟著鼓起掌來。
文一帆笑著打了下手勢，示意掌聲停下來。然後緩緩地說道︰「剛才包處長太抬舉我了，其實每個人腳步都是個變量，發現自己走慢了，就加點速度，如果自己不往前趕，就會被別人甩得越來越遠。八十年代評職稱的時候，我有一個玩得很好的朋友，我們都是員級職稱，在一條平行線上，當然，那是自動套檔的。後來，我想考助師，叫他一起來考，他怕考試，放棄了。我就一個人報了名，僥幸考上了，後就聘為助師了；再後來，我又報了中師，又考上了，有了一個中師的職稱。而我那位朋友，到現在還是個員級的職稱，他後悔不已，但也只有認了。人生嘛，就是這個理。但運氣也是要的，而且很重要，卡耐基好像說過，事業的成功百分之七十是運氣。」
文一帆的開場白，大家听得很有味。雖然是一個即興的借題發揮，大家還是感到文一帆的確與別人不太一樣，說的話可以細細品味，像一杯新茶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
「上午，我翻了處里同事的花名冊，使我想到‘近水樓台先得月’，感到人事部門的確是個好部門，人才順手拈來，優中選優，毫不費勁。我們這個團隊兵強馬壯，我完全放心。」文一帆話鋒一轉︰「盡管如此，但心里還是有壓力的，因為上午我在尹行長那里領了軍令狀。軍令狀是這樣立的︰北港市分行的人事工作一定走在全省前列，一年進中游，兩年進前三。大家可能會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是這樣的。但我給大家說句老實話，我不是自願的，是逼的。」
文一帆停頓了一下，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大家不要認為是尹行長要求的，不是的。是形勢所逼，長江行的人事制度改革，是絕地重生的劇痛和巨變！他將影響幾十萬長江行員工的切身利益。雖然從去年起，總行已啟動了人事制度改革，但艱巨的工作遠沒有開始，真正的刀光劍影還在後頭。老齡化的員工隊伍要變，低效營業網點要變，熟知的勞動工資分配制度要變，組織機構體系要變，等等。從我們北港來看，十四個支行、兩百多個網點，二千五百多人，難度和烈度都是可想而知的。尹行長說得好，我們北港市分行歷史包袱重，到現在還是個虧損大行，一直在拖全省的後腿。現在看來，只有在人力資源的合理配置上做文章，標本兼治，才有希望。沒有一支優秀的員工隊伍，一切都是空談。優秀的員工隊伍從何來，不可能大換血，只能改造。近幾年人事教育處的任務就是要打造一支會營銷，能吃苦，能戰斗的員工隊伍。這是是尹行長的原話。請大家切切記住這段話，這就是我們今後的工作理念和奮斗目標。」
文一帆用眼光掃了一下，大家都在認真記錄。他繼續說道︰「在人事制度改革的起跑線上，我們和全省其他市分行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公平賽跑，我們沒有特殊性，如果說有困難，也是和兄弟行一樣的困難。我們沒有跑不快的理由，更沒有失敗的理由。俗話說，多難興邦，哀兵必勝。我們就是一支哀兵！我們一定要跑在最前列！」文一帆喝了口水，結束了講話︰「今天我剛來上班。不了解情況，就說這麼多吧。大家都談談。」
大家听完了文一帆的講話，有個短暫的安靜，稍許，便議論紛紛。大家都很興奮。
「我先說兩句吧，」副處長雷啟明先開了頭︰「剛才听了文處長精彩的講話，我很佩服，引經據典，娓娓道來，句句都是實在話。我也意識到今後的人事工作越來越難做，但有文處長領路，我們有信心做好。今天表個態吧，我全力支持文處長，協助文處長做好分管的工作。」
鐘山喬接著說︰「我是一個軍人，說話比較直，听了文處長一席話，我也談談自己的感想吧。從部隊轉業後，我找接收單位選定長江行，一是父親是長江行老干部，二嘛長江行福利待遇好。現在已上班一年了，說實在話，我真有點後悔，長江行士氣低落，員工心散，收入也不高，看不到希望。自己也成了一個無用之人，可能就這樣碌碌無為地過一輩子了。今天，文處長的話，顛覆了我對長江行的認識，我很受教育和鼓舞。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渴望有一席用武之地，能發揮我的作用，多為處里挑點擔子。用得著我的地方，領導盡管安排。」
由于前面有樣板，大家好寫的稿子都不好意思念了。于是，三言兩語，大同小異，都發了言。這次會議，文一帆給了全處人員比較好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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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會散後，文一帆留下包謹中和雷啟明，開一個處務會。長江行的會議類型比較多，主要有以下幾大類︰
研究決策工作的核心會議有︰全體黨委成員參加的黨委會，黨委成員和各部門主要領導參加的行務會，部分黨委成員和有關部門領導參加的行長辦公會。
傳達布置工作的會議有︰年度（季度）工作會議，本級行行務會成員，下級行行長參加，其他參加人員視會議內容臨時確定；專項工作會議，本行級分管工作的行領導（其他行領導是否參加，臨時確定），相關部門領導，下級行分管該項工作的行領導參加，有時對應這項工作的管理人員也參加。
非常設機構工作會議有︰資產負債管理委員會，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財務管理工作委員會，精神文明建設委員會，計劃生育工作領導小組會，勞動工資管理領導小組會，檔案管理工作領導小組會等20個左右；一部分會議每年都不開一次。
部門會議有︰部門工作會議、處務會和員工會三種。部門工作會議一般是部門負責會務，部門主要領導主持，有時分管行領導也出席一下，下一級對口部門負責人參加，有時下一級分管行領導也參加，每年最少召開一次。處務會，大部室單獨設了處務會，就是領導層的小會；小部室是處務會和員工會合著開，全體員工都參加。員工會，就是本處全體人員參加的會議。
文一帆把辦公桌收拾得很整潔，電話、台歷和筆筒都放在左側的低櫃上，電腦液晶顯示屏安在桌面的左側，正面和右側沒有擺放物件，文一帆不抽煙，煙灰缸撂在沙發旁的茶幾上。包謹中坐在文一帆對面，雷啟明坐在右側，三人正好落在等邊三角形的三個點上。
文一帆說︰「下午還有點時間，這樣吧，你們把處里的主要工作幫我理一下，去年是什麼結果，今年省分行又有哪些任務。你們哪個先說。」
包謹中看了看雷啟明，然後說︰」雷處，那我就先匯報。」雷啟明手一揮︰「你說吧。」
包謹中三十多歲，在總行的管理學院接受過學歷教育，在機關工作多年，到人事部門已有三年，去年提拔為人事教育處副處長，組織部副部長。包謹中辦事謹慎，為人和善，工作能吃苦，性格偏內向。包謹中說︰「我分管綜合內務管理、干部人事管理、機構管理和老干部管理。首先說一下員工精簡的問題。去年按照上級行‘男五十五歲，女干部身份五十歲，女工人四十五歲’這個精簡政策‘一刀切’，為五十五人辦了內部退養。第一次精減人員，有點手忙腳亂，但省分行下達的計劃還是完成了。去年年底全行總人數二千五百一十二人，其中長期合同工一千七百三十四人，儲蓄合同工四百三十八人，短期合同工三百四十人。」
「對不起，我插一下，」文一帆說︰「第一次精簡人員，工作阻力大不大？是如何操作的？」
包謹中說︰「長江行二十多年來，這是第一次大幅度裁員，員工肯定有想法，有一定的思想波動，尤其是科級干部，情緒更大些。有的說，減人增效算什麼本事，誰都會做，有本事就去把業務做大。有的說，為什麼處級干部就不內退，用得著的時候，我們這些小行長小處長就是領導，裁員時我們就變成了一般員工，一腳踹了。還有人說，要講合理，不要裁基層做事的，從總行裁起，我們沒有屁放。」
文一帆和雷啟明互相看了一眼，都無奈地笑笑。
包謹中接著說︰「這次減員我們沒有分計劃下去，因為任務也不重，只是在花名冊里模了下底，核對檔案後，通知縣支行人事監察部，一般員工由支行談話，科級干部都是市分行尹行長和許行長談話。然後由勞資員為他們辦理內退手續。」
包謹中看了一下文一帆，接著說︰「二是撤並網點的事。去年撤並了二十個，撤點的條件是存款余額一千萬元以下，省行把這個點作為保本點，直接下了建議撤點名單，零售業務處核實後，在黨委會上過了一下。因為保本點以下的還有不少，考慮明年的壓力，我們僅僅是完成任務。到去年年底全行營業網點還有二百二十九個。三是老干部管理問題，全行去年底老干部共有六百一十一人。老干部結構成了‘五六七梯隊，離休退休加內退’，五六七就是五十歲、六十歲和七十歲。老干部管理的重心在市分行，處級科級干部比較多，管理起來有點費勁。市分行有一個老協，對老協的管理人員，每年我們都報一點電話費之類的費用，不然，大家都不願干。現在有了內退的，又復雜了，他們不太願意跟離退休的
一起活動。你說不是，前些天為了打麻將的事，還鬧了點意見。幾個喜歡玩的退休干部在老干部活動室都有基本固定的座席，有一天，幾個內退的來得早一點就坐上去了。退休的不依，結果大家都鬧得不愉快。老人家嘛，老小老小。如果今年內退的比較多，我認為可以考慮把他們劃開。」
包謹中干咳了兩聲，接著說︰「今年我這個口子的主要任務還是撤點減員，估計任務會很重，目前政策還沒有下來。哦，還有科級干部的職數問題，去年省分行核定我行科級干部職數為八十五個，我行實際聘用了七十二人，空出了十三個，如果市分行黨委能安排一次選用，缺額的支行班子都可以配齊。省得有些支行工作沒做好，卻怪我們干部沒配齊。其他都是些日常工作，我就不說了。」
雷啟明在看手機短信，文一帆提醒地說︰「雷處，該你說了。」
雷啟明原在船山縣支行當副行長，沈斯山想找一個懂財會的來管勞資，一下就看中了他。雷啟明是本科生，豫都財經學院財會專業畢業，年齡比包謹中小一點。他身材偏瘦，衣著隨便，性格開朗，處理問題精明利索。雷啟明半開玩笑地說︰「包處管剩的就是我的，簡單地說，就是黨建、工資、養老統籌、教育培訓。黨建工作嘛，一九九八年底長江行成立系統黨委以來，這兩年黨建工作主要是黨員關系的接收，黨內機構的設立，健全基層黨組織生活。在黨員的組織生活上，工作落實得不太好，大多數支行都有重視不夠的問題，但也有客觀原因。全行在職黨員員工有六百七十二人，佔員工總數的百分之二十六多，非在職人員中基本上是黨員，六百一十一人中就有五百九十五名黨員。」
雷啟明看看文一帆，幽默地說︰「不好意思，毒癮發了。」文一帆笑道︰「抽吧。」包謹中也不抽煙，他主動幫雷啟明從茶幾上拿來了煙灰缸。
雷啟明點了一根煙，猛吸了一口，一股黑煙從他口中裊裊而出，慢慢地四散開來，一會，房間里充滿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雷啟明接著說道︰「說到工資嘛，去年我行工資總額是三千四百多萬元，全年人均工資只有一萬三千多元，一部分基層員工一年下來還不到一萬元。在全省算最低的，就是在北港與同行業比，也是偏低。由此，部分員工對工作比較消極，認為多做事是這麼多錢，少做事也是這麼多錢。業務上不去，工資總額就提不高，工資分配也就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當然，業務經營排名在全省能前移兩三位就好了。如果還是老樣子，又只有厚著臉皮向省分行多爭取點工資額度。培訓工作原來有個干校，去年底老校長退下來後，由我們處暫時管理。如何做好教育培訓工作，還沒有認真去想，反正不能敷衍了事，要辦就要辦得有效果。有個笑話，其實是真事。听老校長說，基層員工要求參加培訓的熱情很高，每次辦班，大家都搶著要來。可惜就是校舍和教室不夠。我一听很高興，員工愛學習是好事嘛。後來我一調查，卻不是這麼回事。大家是因為工作太忙太累，想到干校來休息一下，他們說，冬有熱水洗澡，夏有空調降溫，吃得好，睡得香，哪個不想去。當時沒把我氣死。這個員工培訓真要好好研究一下。還有就是養老保險，都是些日常工作，也就不說了。」
听了雷啟明這個笑話，文一帆笑不起來，覺得肩上擔子很重。文一帆抬起手看看表，雷啟明借機說︰「文處，晚上處里同志聚一下吧，一來給你接接風，二嘛我們也休整一下。」包謹中趕緊附和︰「對對，聚一下吧。」文一帆說︰「我剛來，情況不熟，想抓緊補課，晚上還想看看處里同事的工作匯報材料。下次吧。」包謹中和雷啟明听文一帆的口氣很堅決，也就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