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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年，長江銀行撤點減員工作已接近尾聲，計劃下達基本上是象征式的。文一帆肩上一輕，支行行長壓力也大減，在基層工作的員工終于松了口氣。大家都相信終于挺過了艱難困苦的嚴冬，迎來了萬物復蘇的春天。
華文修沒有再等市分行黨委承諾的那個副科的職位，九月份，他毅然決然地打了辭職報告，去了謝鳳兒的靈山鳳山珍開發有限公司。市分行機關里先是一片嘩然，後是一片惋惜媲。
尹力平心里特別不爽，他認為華文修的出走與上次沒有聘任他有很大關系丫。
文一帆與華文修在職位升遷上是同病相憐，華文修事先征求過他的意見，文一帆經過一年多來的挫折，觀念也有所改變，他理解和支持華文修的選擇。
「靈山鳳山珍館」開張後，生意一直紅火，謝鳳兒全身心投入，完全成了一個酒店老板，無法顧及靈山鳳公司的全盤工作。雄心勃勃的產品開發工作和步步為營的市場營銷目標全擱淺了。謝鳳兒瘦了，憔悴了，她很想華文修來幫她，但又怕影響丈夫的事業，一直咬著牙扛著。
華文修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經過一段時間的思想斗爭，他為了謝鳳兒，忍痛放棄了自己眷戀的事業，涉足商海了。
疊峰縣支行副行長許風和謝鳳兒的哥哥在華文修辭職不久也辭職下海，帶資入股，成為謝鳳兒的合作伙伴。
謝鳳兒高興極了，任命華文修為策劃管理部總監。同時，成立了股東會，通過幾次三番的研究，在產品開發和營銷管理上，定好了盤子，拉開了架式。在靈山鳳總公司的旗下，設立了四個子公司，一個是餐飲公司，由董事長謝鳳兒兼任總經理；一個是生產基地，由許風任總經理，謝福生任副總經理；一個是市場營銷公司，由謝鳳兒哥哥任總經理；一個是產品開發公司，由策劃管理部總監華文修兼任總經理。從此，華文修和謝鳳兒兩人帶著憧憬、滿懷信心，一步一步圓著那美好的夢想，開創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封鈴馬上要離開北港，去豫都省委黨校工作。經熱心人的撮合，封鈴嫁給了父親的老部下，省政府的一個中年喪妻的副廳級干部。
就在華文修辭職不久，在北港市分行的核心層里互相傳遞和議論著尹力平可能要調動工作的消息。
一天，尹力平特地把文一帆叫了過去。尹力平給文一帆倒了杯水，滿臉慈祥，笑著說︰「一帆，你到人事上已經三年多了，對你的工作，黨委是很滿意的。最近我想動幾個干部，你個人有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助的。」
早些時間，文一帆從沈斯山那里得知，尹力平要提任省分行副行長。尹力平是省分行的後備干部，近兩年北港市分行業務經營工作得到了穩健發展，在全省持續領先，尹力平本來去年就要提拔，因為受王雄波案件的影響，被擱置下來。
文一帆知道尹力平想關照他，便投石探路，說︰「尹行長，我在市分行工作快四年了，這些年來，一直得到的你的關心和支持，才有了我的今天。去年父親過世和自己被人陷害，我曾一度情緒低落，對今後的走向悲觀失望，有換個工作崗位的念頭，但沒有考慮成熟。尹行長，我很想你給我指條路。」
尹力平說︰「今天，我找你就是想談這個問題。首先聲明，不是組織上找你談話，只是作為朋友這層關系吧。今年，國有商業銀行改革已啟動，中海銀行、國廈銀行分別完成了財務重組和股份制改造，成立了股份有限公司。我們長江銀行也上報了股改方案。從這幾年長江銀行人事制度改革情況來看，撤點減員工作基本達到總行制定的目標，下一步應該是現代企業模式的人力資源改革。參考股份制銀行的作法，機關干部和後台崗位出干部的概率越來越低，在前台工作尤其是在支行工作更容易月兌穎而出。所以我認為你去支行工作，更能發揮你的優勢，容易出成績，對下一步的提職增加勝算的機率。你如果想去哪個支行工作，我可以幫你。」
尹力平把文一帆稱為朋友，文一帆大為感動，他說︰「尹行長，我有過下基層工作的想法。今天，領導出于關心我，提到了這個問題。那我正式向領導申請，讓我回寧溪縣支行工作吧，理由有三點，一是照顧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母親。二是妻子調北港的夢已經破滅，交流了這麼多年，也想一家人團聚。三是寧溪縣是我的家鄉，我有一定的人脈關系和社會資源，便于我開展工作。」
尹力平說︰「好。這幾天可能要開一次黨委會，我來運作。哦，人事上的擔子，你考慮過交給誰嗎？」
「考慮過，」文一帆如實地說，「可以交給鐘山喬，能轉正更好，如不行，可以先主持工作，畢竟他輕車熟路，工作果斷利落，處理問題辦法多。」
「鐘山喬可以作為一個候選人考慮。還有其他人選嗎？」
文一帆想了一下說︰「監察室的錢正廉可以考慮，工作原則性強，為人低調深沉，作風嚴謹，思路清晰。」
「好，我會認真考慮。」尹力平比較滿意文一帆推薦的人選。
幾天後，市分行召開了黨委會，文一帆調任寧溪縣支行行長，人力資源部的工作由副經理鐘山喬主持，曹曉希調任曲江縣支行行長，唐召彬原任職的駐廠信貸組撤銷，調任新城縣支行行長，張拓平接替了去地方工作的部門經理職務，去掉了括號。會議研究了幾個支行副職照顧性的工作調動，還研究了十多份農村支行員工要求進城的請調報告，解決了幾個有特殊困難員工的實際問題。
2
文一帆要去寧溪工作，洪少君和廖海濤依依不舍，邀請了幾個朋友在一起聚聚。封鈴，桑雪婷，田秋敏也在應邀之列。範樹華高高興興地從寧溪專程趕了過來。
還是「藍色海岸」，還是那個包廂。
上了幾個菜後，洪少君一本正經地開席︰「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我們在這里用薄酒一杯歡送我黨同志文一帆回家鄉工作。當然，這是暫時的，要不多久，我們又要在這里祝賀文一帆的高升，因為他口袋里有一張委任狀正在等著蓋章。好，請大家舉杯，祝一帆兄回寧溪工作一帆風順，馬到成功。」
洪少君帶點莊重又不失幽默的開場白，引得大家笑了起來。大家舉起酒杯一一與文一帆的酒杯輕踫一下。
廖海濤逗笑地說︰「一帆走後，反正還能經常見面，回寧溪嘴饞了有人買單，有時候來來去去也能搭個順風車，應該還是個好事。就是這些長江行的美女怕是難得一見了，這真是個遺憾。」
桑雪婷俏皮地說︰「廖主任，這個問題很好解決，每周在藍色海岸宴請我們姐妹一次，只要沒有過份要求，我們定會欣然赴宴。要不，你把庫區辦的基本賬戶開到我那里，我和田妹妹肯定會經常去貴府拜訪你。」
大家大笑起來，廖海濤向桑雪婷伸出大拇指，哈哈大笑。然後說︰「把田經理稱為田妹妹太俗，也曖昧，還不如叫‘甜蜜蜜’。」
洪少君笑著說︰「好听，有詩情畫意，也便于與客戶交流，能拉近與客戶的距離。」
大家都說廖海濤有才。
田秋敏不作表態，臉上一片緋紅。
範樹華舉起酒杯對文一帆說︰「老文，我代表寧溪四十萬人民歡迎你。家鄉人民期待銀行老板投資，扶持大家共同走上致富路。」
洪少君調侃地說︰「範兄不是檢察院副檢察長嗎，何時當了縣長？這麼大的喜事瞞著我們。要罰酒一杯。」
範樹華說︰「且慢，不是縣長就不能歡迎嗎？好好，那我代表檢察院總可以吧。」
洪少君說︰「越說越離譜。只听說檢察院是查案的，還是第一次听以檢察院名義歡迎別人的。听起來讓人心里發怵，想抓貪官嗎？這杯酒非罰不可。」
大家都說要罰，範樹華只有喝了。
文一帆說︰「今天，我向大家披露一個新聞吧。封鈴教授最近雙喜臨門，榮調省城工作和建立了新家。」
大家一听，一齊敬酒祝賀。
封鈴春風滿面，舉起了酒杯，喝了不少。
文一帆帶著濃濃的情感說︰「在北港工作期間，不管心情如何，壓力如何，只要和在座的朋友在一起，每次我都舒暢快樂，感到世界很美，人生多彩，憂愁和苦惱蕩然無存。今天，我借酒敬大家一杯，真心地感謝各位朋友，真誠地歡迎大家到寧溪支行作客。」文一帆雙手捧杯，一飲而盡。
大家受文一帆的感染，也收起了笑臉，莊重地喝了這杯酒。
文一帆接著說︰「去寧溪工作，是我主動請求的，原因就是為了母親。剛才少君開玩笑地說我口袋里有委任狀，他說得不錯，去年，因別人誣告，我失去了一次機會，但得到了承諾，如果不出意外，我還有一次機會。這次回寧溪，有點冒險，如果工作不出成績，對我的發展有影響。因此，要仰仗大家的鼎力支持。」
洪少君說︰「我听懂了，財政存款這一塊，我幫你。」
廖海濤接著說︰「我這里一塊資金，能給的都給你。不過要留一點給甜蜜蜜。」
廖海濤幽默地調侃，把大家都逗樂了。
田秋敏芳心大喜，連聲感謝。
範樹華說︰「老文啦，你不要擔心。我檢察院的存款帳戶想辦法開到你長江行去。還有那麼多同學和朋友，我幫你去做工作，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如果貸款放不出去，那更好辦，想借錢的人太多了，檢察院明年要蓋大樓，還有我那個搞房地產開發的姐夫，也很需要資金。如果那個什麼卡完成不了任務，我幫你賣兩三百張沒有問題。總而言之，保你在寧溪輕輕松松當行長，讓他們早點為你蓋那個委任狀的章子。」
大家的表態，听得文一帆心里熱呼呼的，一連喝了幾杯酒。
洪少君連忙說︰「別走題了，今天不是營銷公關的酒席，不要談工作了，喝感情酒吧。」
桑雪婷走下座位來敬文一帆的酒，表達了一番祝福的心願後，也談了盡力支持文一帆工作和加強兩個支行之間聯系的話。
田秋敏在敬酒中，除了一些依依不舍的溢美之詞外，還對扁平化時沒有給文一帆面子接收待崗員工的事再一次表示歉意。
文一帆笑著說︰「我當時是滿意的，說明了你的工作責任心。而且我至今都記住你用的成語，不得不使我重新認識你。你還記得那個成語嗎？」
田秋敏想了一下，然後遺憾地說︰「記不起來了。」
大家精力一下子集中過來，都在听文一帆的下文。
文一帆說︰「寧缺勿濫。這個成語平時不太用，而且帶有文言文的語氣。田秋敏就用這個成語來回答我的話，言簡意賅，相當恰當。我當時確實大吃一驚。心想，一個會喝酒，能唱歌跳舞的漂亮女孩竟能把‘寧缺勿濫’月兌口而出，確實不易。不久，她過關奪隘，競聘上了副行長，完全顛覆了我過去對她的印象。」
封鈴大聲贊賞︰「寧缺勿濫。用得太好了！也可以詮釋為︰我情願孤獨，也不勉強交朋友；我情願失去，也不要無端擁有；我情願清貧，也不要有圈套的贈與；我情願是張白紙，也不要涂鴉般的書寫；我情願事業無成，也要保我冰清玉潔。」
封鈴帶有感情、很有哲理的詮釋，博得大家一陣掌聲。
桑雪婷拉著封鈴的手，敬佩地說︰「封姐，你這五個‘我情願’，意味深長，是我們職業女性的座右銘，可以收錄格言匯編中了。我一定幫你投稿。」
封鈴友好地拍拍桑雪婷的肩膀，微微一笑。
文一帆端著酒杯走到封鈴身邊，動情地說︰「封鈴，過幾天我們就要分別了。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祝你未來的生活綠樹長青，充滿歡樂。但別忘了家鄉，別忘了朋友。」
封鈴微微一笑，「祝你終于回到了幸福溫暖的港灣。如果有一天突然想看看老同學，可以請我去寧溪為你的員工講課。」
田秋敏笑盈盈地說︰「封姐，糾正一下，不是去寧溪，是來北港。哦，也許文處那時是在豫都任職，你們老同學想見就見，更加親密無間。」
大家連聲叫絕，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文一帆和封鈴臉上有點紅，心里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地輕輕擁抱了一下。
3
市分行去年進行了房改，文一帆買下了居住的房子，隨後參照中式田園風格，進行了大規模的裝修，面貌煥然一新。葉之萍母女每次來北港，都住得舍不得走。
文一帆到家後，打開了所有的光源，留戀地仔細察看大廳的每個角落和每個房間。來到文靜的臥室，看到擺滿著各種造型的布女圭女圭，有點揪心。文靜每次來北港都要買一個，晚上還要抱一個睡覺。床頭櫃上有個唐老鴨造型的鬧鐘，文一帆清楚地記得，去年暑假逛商場，文靜看中了這個鬧鐘，這個鬧鐘會喊「懶蟲懶蟲快起床」，叫了幾次仍不起床便會噴水。文靜每天早上故意不起床，總是被水噴得咯咯地大笑。回寧溪時，她沒有帶回去，文一帆便提醒她，「靜靜，你的唐老鴨沒有帶走。」文靜笑笑地說︰「爸爸，就放在家里吧，反正我馬上要來北港上中學。」想到這里，文一帆心里相當內疚，鼻子酸酸的，眼楮濕潤了。
文一帆心想，自己回北港並不難，但妻子調北港卻很難，自己目前已無計可施。假如自己能夠提職，妻子還有點希望。如果不能提職，看來只有在文靜上高中時，讓母親來北港陪讀了。文一帆苦笑地搖搖頭。
他給葉之萍打了個電話，說自己馬上要去寧溪上班，叫她這個周末帶文靜來一趟北港。
周五下午，寧溪支行的小車專門把葉之萍母女送到了北港。
文一帆責怪葉之萍，「之萍啦，我還沒有去上班，你就用了上了寧溪支行的車。這樣不好。」
葉之萍說︰「一帆，你冤枉我了，我沒有去寧溪支行要車，是曹行長主動找我的，說你下周一要來寧溪報到，叫我到北港來幫你收拾收拾。他說正好有一個便車，我們就坐了。」
文靜說︰「爸爸，媽媽沒有撒謊，我可以證明。」
文一帆笑了，開心地說︰「哦，是我誤解了，向你們道歉。好了，衷心歡迎文靜和她媽媽來北港與文靜的爸爸共度周末。」
「我代表女乃女乃龍玉梅，歡迎文一帆去寧溪縣上班，並祝賀爸爸當了行長，希望好好工作，早點調回北港。」文靜一字一板地說。
三人都笑了起來，文一帆在文靜的前額上親了一下。
文一帆第一次全心全意地陪著葉之萍母女逛遍了北港市區所有的街道和景點，買回了母女倆看中的一大堆物品。人力資源部的公宴和私宴這兩天也吃得不停，文靜好不開心和自豪。
在北港的最後一個晚上，鐘山喬設家宴請文一帆一家。
兩家人說說笑笑，氣氛熱烈溫和。鐘山喬和文一帆平分了一瓶白酒，帶著感情地聊了他們共事三年多來的一個個令人難以忘懷的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吃過晚飯後，兩家人惜惜告別，鐘聲送給文靜一個泰迪熊布女圭女圭，文靜高興極了，連聲說謝謝哥哥，並熱情地邀請鐘聲去寧溪玩。鐘聲高興地答應了。對鐘聲和文靜的聰明和懂事，大家都會心地笑了。
文一帆帶著妻兒步行回家路過鏡心湖。這是文一帆去寧溪支行工作前，最後一次來到鏡心湖畔。
三人駐足觀望，這時雖然已是初冬，荷盡竹殘，蕭瑟寒冷，但鏡心湖之夜，仍是那麼溫馨和美妙，走湖鍛練的人仍是那麼執著，登舟游湖的人仍是那麼悠閑，唱歌跳舞的人仍是那麼歡愉。
文一帆想到三年多來，自己繞湖跑了多少回，想到自己胡謅的《湖畔即景》，想到葉之萍母女在小快艇上快樂的尖聲喊叫，想著女兒文靜看電影時的如痴如醉，想到自己對大河銀行穆行長的失敗公關，想到自己一次次被人陷害時的憤怒和無奈，想到被作為人質時對自由的渴望和向往……
這時，不遠的公園處飄來渾厚、深沉、蒼涼和憂傷的薩克斯聲音。
文一帆他們尋聲而去，在柔和的紅色路燈輝映下的綠樹叢中，有五個人的音樂組合在練歌，這時，正在演唱《可愛的家》，一個獨唱，兩個和聲，兩人在吹薩克斯。那個獨唱的女人從聲音到體型都很像封鈴。文一帆心里一驚，封鈴不是已去了豫都嗎？還是自己送她上火車的。他趕緊注目望去，仔細一看，不是封鈴，那女人比封鈴年紀大，但也很有氣質。這時，心里才踏實下來。
文一帆對葉之萍說︰「之萍，我們也听听吧，這首歌表達了我此時此刻的心情。」
三人便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文一帆張開雙臂分別挽著葉之萍和文靜的臂膀，三人靜靜地听著。
我的家庭真可愛/幸福又安詳/無論我在哪里/都懷念我的家/好像天上降臨的聲音/向我親切召喚/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當我漫游在荒野上/凝望天邊月亮/好像看見我的母親，把愛兒思念/她正站在茅屋門前/也望著月亮/那家門前的鮮花，我再也看不見/可愛的家/可愛的家/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離開家鄉離了根/一切都不會動我心/只要讓我回到我簡陋的家園/那些听我召喚的小鳥快飛回我跟前/讓我重溫平靜的生活一切都香甜/可愛的家/可愛的家/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可愛的家/可愛的家
他們唱完後，文一帆帶頭鼓起掌來，葉之萍和文靜也使勁地拍起了巴掌。
那邊傳來了很有禮貌的聲音︰「謝謝！」
文靜看見文一帆入神的樣子，機靈地說︰「爸爸，這首歌我也會唱，我們音樂課學過。要我唱給你听嗎？」
文一帆看著文靜，心里一陣激動，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想看看文靜的膽識，便說︰「那就謝謝靜靜了。你去和叔叔阿姨商量一下，爸爸要听有伴奏的。」
「那好吧。爸爸你等著。」文靜蹦蹦跳跳地過去了。
文靜走到音樂組合面前，很有禮貌地說︰「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有一個請求，想叔叔阿姨幫幫我。」
獨唱的女人驚奇地看著文靜，笑著說︰「漂亮的小姑娘，我們很樂意幫你。你叫什麼名字？」
文靜說︰「我叫文靜。我爸爸明天就要回家鄉工作了，他和媽媽就坐在那邊。他剛才被你們的歌聲感動了，叫我代表他過來謝謝你們。同時，爸爸要我也唱唱這首歌。我想請叔叔幫我伴奏，不知行不行？我的歌詞好像不一樣，沒有這麼長呀。」
音樂組合被感動了，也很喜愛這個懂事的小姑娘。獨唱的女人笑著說︰「歌詞短的肯定是沈小岑的《可愛的家庭》，沒關系，來，我們盡力配合，讓小文靜成為一個盡孝心的小歌星。」
文靜高興地說︰「謝謝叔叔阿姨。」然後轉過頭高聲叫喊︰「爸爸，你準備好了嗎？我開始唱了。」
文一帆高聲地說︰「爸爸媽媽都準備好了，靜靜可以唱了。」
那邊薩克斯手開始演奏前奏了，一會，文靜那甜甜、脆脆和充滿感情的童聲響起來了，三位演唱者配著優美的和聲，使整首歌曲厚實、寬展和流暢起來。
我的家庭真可愛/美麗清潔又安詳/父母兒女很和氣/身體健康樂融融/雖然沒有好花園/月季鳳仙常飄香/雖然沒有大廳堂/冬天溫暖夏天涼/可愛的家庭啊/我不能離開你/一切恩惠比天長
文一帆默默地听著，思緒飛到了很遠很遠，回到了兒時那簡陋破舊的小屋里，那純潔、溫暖和充滿親情的家庭生活。記得冬天里和弟弟妹妹坐在火爐旁听著母親講《狼外婆》的故事，晚上嚇得睡不著覺；記得閑日里，父親彈著鳳凰琴，母親一邊熟練地打著毛線，一邊用那甜美的歌喉唱著《歌唱二郎山》和《三杯美酒敬親人》，姊妹三人入迷的神態；記得跟母親上山砍柴，母親總是牽著他的手走過危險的路段；記得每次挑柴回家的路上，母親總是自己先挑一程後，再回來接他一程；記得學校放農忙假時，母親總是瞞著弟弟妹妹，想方設法弄點葷菜，送到田邊地頭，滿臉慈祥地看著他吃完為止；記得每年臘月里，他哭喪著臉跟著母親去別人家推著石磨，配合媽媽做豆腐炸豆泡的情景；記得父親去搞社教的那一年，他追出三里地，失聲慟哭地送別背著行囊的父親，一直看著父親在視線里消失；記得上小學四年級的那年，他得了急病，母親借不到錢，無助地暗暗流淚，父親請假未果，擅自在醫院陪著他十多天，回校作了多次檢討……
一貫堅強淡定的文一帆，此時心潮澎湃，淚流滿面。葉之萍緊緊地擁抱著他，輕聲低語︰「一帆，別難過了，回寧溪很好，我已厭倦了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文靜也已長大了，很需要身邊有溫暖的父愛。寧溪有我們可愛的家庭，媽媽、一遠和一嫻，還有文安都在盼望著你回家吶。」
這時，在音樂組合那里玩了一會的文靜跑了過來，一臉喜色地撲向文一帆的懷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