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從咖啡廳里走出來之後,外面下起了雨,不大,完全沒有起到一丁點降溫的作用,空氣中反而夾雜著埋在泥土中,腐朽的尸氣。
蘇禾吸吸鼻子,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的以後。
想像泥土與蟲子爬過她的身軀。
原諒她,她並不是執意要把自己弄成小可憐,而她真的寂寞了,太寂寞了。
為了譚少山,她在這座城市一呆就是七年,那麼長的時間里,她說不清自己都干了些什麼。
就好像你做一份事業,用了那麼長的時間,花了那麼多精力與心血,不管好與壞,也都該有個結果了。
蘇禾慢慢地往車站的方向走去,心里是有些恨的,恨譚少山,不肯給她一個結果,一個了斷,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恨譚少山是沒有道理的,至少,他沒有逼著她非要跟他在一起,她還是自由的。
自由……
想到這個詞,蘇禾不禁停住了腳步。
雨不大,有人奔跑,也有人如同蘇禾一樣,漫不經心的走著,所以,在人群中,蘇禾表現得很普通,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最終,蘇禾還是硬生生地把往車站走去的腳步給折了回來,轉向另一邊,進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旅館。
付錢的時候,蘇禾用的是她母親給她的那張卡,她沒有去看余額,蘇禾知道,那些錢,該是夠她用到死了。
蘇禾最初的想法是自己一個人呆會,等她腦子清醒一點,能夠冷靜面對譚少山時,她就回去,她在旅館要了個不便宜,但也不是很貴的房間。從進門開始,蘇禾就坐在床上看電視,也沒真正看什麼,只是不停的換台。空調開到26度,蘇禾身上的衣服有些濕,這會往床上一坐,粘膩膩的感覺讓人非常不好受。
蘇禾沒有力氣,直接把房間內雪白的被子往身上一裹,盡量忽略身上的那份粘膩感。
外面又下了陣雨,比較大的那種,蘇禾起來拉了次窗簾,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一整天,除了幾杯咖啡,蘇禾沒有吃任何東西,卻並不感到餓。
有些東西,比饑餓更讓人難以忍受。
可蘇禾還是忍著,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譚少山,不去想沒有以後的以後。
當譚少山電話打到第三次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譚少山還是耐著性子第四次拔通了蘇禾的手機。
依然沒有人接。
譚少山站在窗前看著外面暗下來的天色,眯了眯眼,不過,這次沒有再像早上摔電腦那樣,只是握著手機的手一緊再緊。
第五次,譚少山放棄了拔打蘇禾的手機,而是改打譚少芳的手機。
「少芳,蘇禾有去你那嗎?」
電話那頭的譚少芳听到這話,愣了一下。
咬咬唇,「沒有,我昨天晚上發信息給她,她說今天有事要處理。」
「那你知道什麼事嗎?」
「不知道,我沒問……」
譚少芳心頭的疑惑越來越大,她堂哥找她要人,雖不是第一次,但卻是唯一找她沒要到人的一次。
譚少山沉吟了片刻開口。
「是嗎,那她今天有跟你聯系嗎?」
「沒,哥,你跟蘇禾怎麼了,你們吵架了嗎?還是女乃女乃又做了什麼事?」
「沒有,別瞎想,好了,少芳,我先掛了,改天去看叔叔嬸嬸。」
「哦,好。」
直到掛完電話,譚少芳還不清楚蘇禾跟她哥之間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事。
但她第一反應還是先打蘇禾的手機。
只是,結果如同譚少山一樣。
蘇禾能不接譚少山的電話,自然也能不接譚少芳的電話。
譚少芳打了幾次都沒人接後,又打電話給了平常蘇禾會聯系的幾個人,一無所獲。
譚少山不是譚少芳,所以,譚少芳正打電話四處找人的時候,譚少山卻什麼也沒做。
時間越來越晚,譚少山站在落地窗前,手機扔在了一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口手夾著根煙。
屋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霓虹,還有他手里的煙頭明明滅滅。
譚少山吸了一口,吸進肺里全是尼古丁的味道。
煙是譚少山熟悉的牌子,蘇禾幫他買的。
一夜,整整一夜。
譚少芳找了一夜的人,譚少山則抽了一夜的煙。
譚少山抽煙的時候想的是,他抽到第幾根她會回來?
事實上,當譚少山抽完一整包煙之後,蘇禾還沒有回來。
譚少山看了眼牆上的石英鐘,凌晨四點多。譚少山丟了打火機,起身,從櫃子里拿了瓶紅酒出來。
這酒也是蘇禾買的,蘇禾平時是個細致的人,在生活上,總是能把譚少山照顧得很好。
很快,一瓶紅酒就見底了。
當譚少山將最後一滴酒倒入口中的時候,門口有了動靜。
先是鑰匙開門的聲音,接著,蘇禾進了屋。
快六點了,夏季的這個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蘇禾進屋的時候低著頭,坐在沙發上的譚少山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無意欲去猜測。
最後一口酒,在譚少山的嘴里繞了一圈,然後吞下月復。
譚少山將高腳杯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杯底與茶幾踫撞出聲音,把剛進門的蘇禾嚇了一跳。
抬起頭,蘇禾看見疊著腿背靠沙發而坐的譚少山。
「這麼早起?」
蘇禾的有些疲憊,語氣中透露些許應付。
這一個晚上,也不光譚少山與譚少芳沒睡。
譚少山沒吱聲,而是模起自己的手機,先給譚少芳打了個電話。
「不用找了,人回來了。」
蘇禾沒有動,呆呆地站著,隱約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兒。
道歉的話在蘇禾嘴里溜了一圈,等到她剛準備把話說出口時,譚少山卻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轉身上了樓。
「譚少山……」
蘇禾輕聲叫了一聲,但譚少山仍舊頭也沒回。蘇禾的目光一直盯著譚少山,直到他進了樓上的臥室,再也看不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