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呆在德蘭宮沒什麼不好,就是悶得有點發慌,自從我意外救回太子一命,苗貴妃對我感激不已,幾乎將我奉為上上座,就連她身邊的宮女太監,言行舉止之間對我也多了幾分敬佩,由于太無聊,苗貴妃除了語言間簡單陳述幾個要點的宮廷禮儀之外,實際上根本沒怎麼指點我。閑時,最多自創幾只小巧的毽子,跳跳繩,不然就是逗逗小家伙來打發時間,沒想到的事,本來我一個人踢毽子,最後引來十來個宮女太監爭先恐後觀看,嘻嘻哈哈差點沒將德蘭宮給掀翻,當然,最厲害還屬我,至尊榜首位置沒人可代替。
「湘兒姑娘,湘兒姑娘……」
正當我踢到一百零一的時候,小紅突然從外面殺入重圍,撥開圍觀的人群氣呼呼跑進來。
我繼續突破我的最高記錄,腳下絲毫沒有松懈下來的意思,嘴里將剛才數字繼續數下去︰「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
周圍宮女太監紛紛鼓掌湊熱鬧,跟著我數起來。
小紅又氣又急,朝我一聲大吼︰「大事不好了,皇後娘娘,凝香公主……他們,他們帶著容嬤嬤朝德蘭宮這邊來了!」
這一吼,還真奏了效,圍觀的宮女太監們一听,立刻收起嬉笑的神情,幾秒間,動作迅速無聲無息消失一干二淨!這後院,靜得連老鼠走過的聲音也听得見。
我錯愕收住腳,毽子緊緊捉在手里,那些人未必太犀利了吧?見風轉舵也不用這麼明顯吧?我嘆口氣,這後宮,能生存下來至今安然無恙的,恐怕如我當初想的一樣,都成了妖精。
「你,你還嘆什麼氣?」小紅跺了跺腳,神色焦急。
「不然我能怎樣?」我無所謂聳聳肩,兵來將掩,水來土掩,我只能見一步行一步。
小紅一臉敗給我的模樣,不由分說又推又拉我往後院的小門,手忙腳亂掏開鑰匙,「當啷」一聲打開門鎖,將我推出門外。
「喂……」我抗議用手撐住門邊,揚眉道︰「外面這麼冷,你忍心我凍死啊?」這狼狽的感覺很難受,我又不是賊,為什麼不能從正門光明正大走出去?偏偏走後門?再說,那皇後真的如此可怕嗎?連母憑子貴的苗貴妃也不得不忌憚她?
小紅咬了咬牙根,滿臉歉意道︰「來不及給姑娘拿件袍子了,娘娘說了,盡可能將姑娘從後門送走,不讓皇後娘娘他們撞見你,即使他們問起你的蹤跡,娘娘也會找借口推搪她,娘娘攔得住皇後,卻擋不住公主的氣勢,所以,只好委屈姑娘出外兜幾圈,等皇後娘娘他們走了,再接姑娘回來。」
呵,原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趙嫣的能耐,也只不過拉皇後落水,順便在耳邊扇風點火幾句,借刀殺人罷了。
就在我沉思半秒之間,小紅一句對不起,將後院小門火燒般關上。
我朝手心呼口熱氣,搓了搓手,發現自己手上此時居然還拿著一只毽子……郁悶!抬頭望望天,幸好今天天晴,天空並沒有下雪,純藍的天際,怎麼看也舒服極了,堵在胸口的郁悶,也一揮而散,心情慢慢好了起來,只是,沒下雪的氣溫,似乎比下雪時候還要低一點,無論遠或近,皆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美不可言!晶瑩剔透的雪花凝結在枝頭上,像一朵朵白色的小花,點點生輝!
說真的,我一點也不怪苗貴妃這樣倉促的安排,至少,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雖然我沒有真正與皇後踫過面,然而能坐上六宮之位統領後宮的女人,肯定不簡單,所以苗貴妃這樣安排,也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
我邊走邊想,感覺冷了就邊走邊踢手中的毽子,反正德蘭宮後院小門通往外面的小徑,人跡少見,偶爾見到一兩名小宮女,她們也只是好奇瞄了我幾眼,不多說也不多問,匆匆擦肩而過。
忽然,一段熟悉無比的琴音悠揚傳來,我停下腳步,靜心聆听一陣,竟听出此曲出自我們世界才有的《倩女幽魂》!但是,細細一听,似是不似,相似程度有七八成以上。我好奇不已,當即提起裙擺,朝那悠揚的琴聲尋去。
一座八角涼亭,一名白衣男子背對著我,動作優雅彈著面前的古箏,一板一眼,飄渺虛幻,幽幽琴聲似要穿破時空的界限,輕輕敲進我的心靈深處……那人縴長手指,白皙而輕柔,仿佛力度重了一些,就會將柔柔的音符破環,又似愛護自己最心愛的愛人般,小心又不覺得造假,從他專注的背後,已經看出一股流動的音符籠罩他全身每一處地方,使我覺得,他此時無憂無慮融合在琴聲之中,人琴合一!甚至我自己,分不清,他是真人還是畫卷里走出來的仙人……
發如墨,衣似雪……
我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緊張呼吸變得急促,腦海冒起無數感嘆號,莫非……他來自未來?
「錚」地一聲,一根琴弦應聲而斷,那首動人的《倩女幽魂》,也應聲而止。
我驚醒過來,三步化作兩步,繞到那名白衣男子的面前,雙手支撐著他面前的古箏,沒頭沒腦急聲問道︰「尊駕可否認識張國榮?」
對方好像還沒從斷弦中醒悟過來,有些意外我的闖入,輕輕抬起頭,一雙清澈的眼眸略帶一絲迷惘對視上我這張差點因為激動流下眼淚的臉……
那剎那,呼吸靜止,時間也仿佛停了下來……這男人,……簡直不像男人!別說皮膚吹彈可破,剛柔的五官拼起來,美得連我都不禁微微雙臉一紅,特別是他那雙眼楮,清澈毫無一絲瑕疵,眼睫毛長長又帶點卷,如同瓷女圭女圭般絕美透明,就連嘴唇,抿著時候也覺得弧度非常吸引所有人的眼球,這……根本,不像是人世間應有的男子!
本來想一口氣問完的話,一下子忘得干干淨淨,對方身上似乎具備著股無窮的魔力,容易讓人忘記時間的一切……
「姑娘……」白衣男子輕咳一聲,眼角余光掃向我壓住古箏的兩只手。
「對……對不起!」我紅著臉,忙縮回雙手,不好意思將毽子藏在身後,其實,毽子他應該早就看見了,只是,不知為什麼,我還是不自在有此動作。
「沒關系。」白衣男子聲音溫柔如同一沐春風,卻說不上含有一絲冷淡,他見我縮回雙手,便為自己古箏接上一根新的琴弦,不緊不慢的動作,怎麼也感覺他是天生的琴師,優雅而從容不迫。
我感到背脊有點僵硬,第一次遇見這種冷場面,是我萬萬料不到的。至少,以前都是別人巴結我說話,從來沒必要我主動去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