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說吧!」最終袁母開口,看了一眼凌婉歌便率先往里屋走去。
凌婉歌望了眼她挺直的脊背,也默默跟了上去。
袁母進屋後直接穿過中堂,而後掀開那中堂的簾子進了自己的房間。凌婉歌在門口頓了下,便跟了進去。一進去,便因眼前所見的景物驚訝住了。
只見眼前這間屋舍的空間明顯比她與袁熙的那間大了一倍不止,但是能夠容人的空間卻不比那間大。只因為這間屋子里多了兩扇高大的藥櫃,足足佔據了房間四分之三的空間。
一張供休憩的床鋪置在櫃子尾端靠近窗戶的位置,對窗而放的是一口大衣箱,衣箱旁邊與床鋪相對的,則是一排低矮的書架,書架上的書籍倒是不少。
「原本我夫家在京里是做藥材生意的,雖然如今家道中落,卻不想就這麼棄了祖宗基業,便都帶來了這里!」袁母似是看出凌婉歌的疑惑,輕撫過面前的櫃面跟著解釋道。袁母說的波瀾不驚,讓人辨不出那之後的情緒。
凌婉歌卻听得了然,然後感覺,此時袁母的語氣雖然依舊平緩淡然的樣子,可比之初時她在喜堂上面對眾人時,明顯少了那麼一絲冷漠。
「我知道,讓你嫁過來,你心里肯定是有怨氣的!且不論你如今如何,‘出生’在世俗眼里,是生來就注定的東西!」袁母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這麼說。
凌婉歌本在觀察眼前的藥櫃,好奇里面會有什麼藥材。之前隔著布簾,她嗅不到這里面的氣息。這會兒卻是清楚的嗅得到這滿室的藥香,不禁奇怪這對母子存了這一屋子的藥材,是做什麼用的?然後隱約明白,既然她們祖上行醫,那麼定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得了什麼病,這些藥便是治袁熙身上毒的吧!說是放不下祖上基業,也是為了醫治需要而已!
這時听見袁母的話,凌婉歌便從藥櫃上移去注意力,看向袁母。
袁母正用一雙沉靜的眼看著她,而只一眼,凌婉歌便仿佛從她的眼底看見了無盡沉寂的滄桑,雖然止了波瀾,卻止不住那種久經風霜磨練出的犀利。
凌婉歌卻不覺畏懼,只是坦然一笑︰「初時是很不甘心就這麼被賣了,不過回頭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嫁過來——我還能不能站起來看見今日的春光都是個未知數!螻蟻尚且貪生,而人如果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說到底,我該謝謝您!」卻是謝謝袁母幫她解了毒,可是那聲婆婆她還有有些羞于出口。
在蔣府被周氏奚落的那些日子,加上平時從丫鬟婆子嘴里听來的閑言碎語,凌婉歌可謂深有體會。
記得第一天,周氏就未曾給過她好臉色。如果一天都不能容下她,她哪里還敢相信他們能容她更長的時間?她被送去時,本就是有傷在身。如果那對所謂的親戚嫌棄她累贅,對她生了歹毒的心思,給她的藥里加點料什麼的,讓她早點上路……就是她真的死了,誰又會懷疑不是自己病死的呢?
原本,她在這世上就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想來,也不會有人會在意她一個孤女的死活的吧!
所以,能夠嫁過來,凌婉歌不敢說更遠的以後會如何,但是近來比較的話,已經算是幸事了。至少,因為嫁過來,她得到了解藥,甚至有離開的機會。
听得凌婉歌這話,袁母倒是詫異了一下。她原本以為凌婉歌年紀不大,嫁過來後恐怕會折騰好幾天。
可是昨夜听了大半夜也不見兒子屋里有異常動靜,而今天早晨看見這個女子,她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這個年紀,才十七八歲吧。卻已經將世事看得這般通透,想必也是因為她曾經家破人亡的身世催人成長吧!
「你這樣想最好不過!」袁母看了凌婉歌一會兒,看見的卻只有無偽。見此,心底初時就有的一個打算不禁又是一陣動搖。
凌婉歌正看著袁母,所以便注意到了她的情緒波動。可是袁母眼底那抹好似掙扎的異色只閃了一瞬間,便消失不見,讓凌婉歌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而這時袁母避開了她的眸光,這卻讓凌婉歌認定了剛才自己確實看見了袁母眼底的異色。
「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既然你已經與熙兒拜了堂,進了袁家的門,有些事,你也應該知道。」這時,袁母卻突然轉了話題,轉身自以為很自然的走到那矮書櫃前。
凌婉歌裝作未曾看出袁母的異樣,只詫異的看向說話的袁母。
袁母嘆了口氣,拿下架子上的一本書道︰「實不相瞞,我家熙兒本也是個正常的孩子。只是不幸遭了奸人暗算才會神志不清,我一直在找醫治他的法子,幾年了卻依舊是對他的病一籌莫展!」
凌婉歌靜靜的听著,本以為袁母這是準備開始對她諄諄教誨,讓她以後好好照顧袁熙了,可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大感意外——
「我也不知道他何時能好,也許明日,也許一輩子……所以,你即使進了袁家的門,我也不強求你會為袁家守節……如果你有更好的去處,便自行出路吧!」
袁母說這話時,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凌婉歌。
凌婉歌初听這話驚疑非常,面上也確實也是實實在在的驚訝。這瞬間,她不禁以為袁母逼娶她過來的最終原因,只是知道蔣家人的無良,所以想救她出苦海而已!
「雖然你如今無依無靠……可誰又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呢!」凌婉歌正驚訝著,袁母又道。語氣比之之前,多了一絲悵然無奈,期間還參雜著一抹仿佛被命運扼住的掙扎。
「好了,你先出去吧……」
沒有任何之于一個媳婦子對長輩與夫婿應盡責任的囑咐交代,只就這麼一些剖白身世的話。
凌婉歌一時吃不準這袁母是真的打算放她走,還是想用這些話打動她。只輕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而後不禁想,她現在是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不過,骨子里帶來的警惕卻讓她游移不定。
但一想,自己如今這種境地,又有什麼值得對方算計的?左不過,也就一條命而吧。
「阿羅!」這邊思緒正轉著,卻听得袁熙帶著愉悅的聲音傳來。
「熙兒,她不叫阿羅!」凌婉歌還未回話,卻听得有人先一步回應了袁熙,卻是從身後跟出來的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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