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老國丈一家人,在外面求見!」陸庭道。
而听得這話,南宮紫羅端著藥汁的手明顯一動,便望向南宮垣胤。這才想起,和南宮垣胤敘舊了這麼久,關于袁錦熙中毒,南宮垣胤卻分明是知道的事情卻是沒有來得及問。
南宮垣胤看了南宮紫羅一眼,便抬了抬手。
南宮紫羅立即意會其中意思,便扶了袁錦熙往南宮垣胤身後掛著簾幔的內室走去。陸庭停留了一下,便也走了出去。
南宮紫羅扶著袁錦熙進屋之後,看了一眼內室。見內室有一張靠窗的矮榻,一張靠里的木床。便將矮榻上的蒲團豎著墊在窗口處,扶著袁錦熙靠了上去。接著,將藥遞到他的唇邊示意他喝下。
袁錦熙並沒有立即張口,垂著的手輕微的抬起,覆在了南宮紫羅的手上。
南宮紫羅微微一愣,本抬起眸子對上袁錦熙溫柔的眸光,便疑惑的想開口。這時卻听見外室傳來聲響——應該是外公一家一家被陸庭領了進來。
于是便止了聲音,拿詢問的眸光看著袁錦熙。
而袁錦熙卻只是回應她溫柔似水的凝視,並未言語。南宮紫羅見此心房一顫,只覺眼前男人的眸子好似化作了一汪春水,並且四溢著柔暖而沁涼的溫度,無形之中將自己裹縛在其中,讓她有種羞澀的無所遁形的感覺。
南宮紫羅突然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偶爾與袁錦熙的眸光遇上的時候,越來越不敢多做停留。只因為她發現,這個男人的眸光不復初時的清冷無波,而是越來越灼熱的炙人。總讓她感覺好似那些羞人的夜晚,忍不住就臉紅發燙。
「民婦(草民)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這時,簾外傳來叩拜的聲音。
南宮紫羅一下就听出,正是外公元征協同姨媽元薇,還有受傷的元玉風來了,便當即正了神色,又將藥汁遞到袁錦熙的唇邊,示意他喝下,耳里卻時刻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袁錦熙這次沒有異議,微啟朱唇,無聲的飲下苦澀的藥汁,心思也隨外面的情形而動著。
「都起來吧!」外室的南宮垣胤道,聲音卻不如對南宮紫羅的親切,也沒有半分見到故人的喜悅感。南宮紫羅甚至隱隱听得出,南宮垣胤語氣里的一絲冷厲。
雖然以前誤會了父皇很多年,南宮紫羅卻是了解,他的父皇平時待臣子與妃嬪雖然稱不上和藹可親,但是也多是平和威嚴的。一旦他表現出冷漠之意,就說明他很不喜這個人……即使威嚴與冷漠有時候很相近,但是她卻能清楚的分辨出來。
「謝皇上恩典!」元家人又異口同聲道,之後紛紛相互攙扶著起來了。
「哼,元征,你們可知罪?」卻在這時,南宮垣胤一聲冷哼。
南宮垣胤此話一出,元征一愣,還未明白自己錯在哪里,便趕忙驚慌的看了身邊的女兒元薇與外孫元玉風一眼,便趕忙跪下︰「草民不知,請皇上聖裁!」話雖這麼回,但想起進門時看見的馬車,元征以為自己差不多是明白南宮垣胤的責怪從何而來的。
「是草民的錯,不該讓駙馬以尊貴之軀為草民以身犯險,草民該死!」沒有人注意,元征誠惶誠恐的請罪時,元薇的臉上閃過不以為然的神色。
見元征跪下,元薇便扶著元玉風,又是跟著一同跪下!
南宮垣胤听了元征的話,又是一聲冷哼︰「是要朕跟你仔細說說你的好兒孫都做了什麼,還是你自己來跟朕說,嗯?」
「皇上?草民,草民……」元征听得這話,頓時驚恐的瞪大了眼楮抬頭看向南宮垣胤,分明一副被看穿的驚懼。
南宮垣胤卻只看了他一眼就將眸光落在他身邊的元薇身上,原本低著頭的元薇听見這話跟著抬起頭來驚訝的看向南宮垣胤。對上他犀利的銳眸,心房便是一顫。
曾經她們想過,南宮垣胤雖然放了他們一家,但不可能放任背負著謀反罪名的她們不管,一定是派了人暗中觀察監視她們。可是之前十幾年南宮垣胤卻都未曾過問過他們,她們又以為他其實是已經放逐遺棄了元家。這麼做的原因,便是不想在與她們有瓜葛,怕別人知道他曾經對元家徇私舞弊。
可是听南宮垣胤此時這話,分明是早安了耳目一直潛伏在他們的身邊。
之所以以前對他們不聞不問,大概是覺得他們一直安分守己!這個認知一入思維,元薇便是又驚又怒,甚至是本能的萌生了幾分不甘。
但是,也只瞬間就又冷靜下來——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元玉風入了天蠍堂如此大的事情,他為何不過問?
要知道,天蠍堂的人可是一度被朝廷通緝,視為亂黨。
心思極速轉換間,元薇便冷靜下來,接著搶過元征的話,接著話由道︰「不知道皇上究竟因何而責令家父?如果是昨日駙馬爺在民婦家的莊子上中毒的事情,那也根本不是家父的錯。本來,那不通人性的東西突然竄出來,本也是意料之外。可是,是駙馬爺突然站出來擋開那毒蛇,救了家父,而非家父拉過駙馬爺擋蛇,民婦不知原來東楚律法中,被救也犯法嗎?雖然,讓駙馬爺身中劇毒,危在旦夕,民婦也甚感慚愧……」說著元薇嘆了口氣,臉上不見半分的罪惡感。
「哼,小姨真是好記性!只記得昨日駙馬為國丈擋了毒蛇,卻忘記當年朕與各國游歷時,落難至此,在貴莊住過幾個月嗎?」南宮垣胤突然冷斥道。
而听得這話,不僅元薇一家,就是簾幔後的南宮紫羅也是驚訝的瞪大了眼楮。
原本她就奇怪,父皇既然不知道元薇姨媽放任毒蛇咬傷袁錦熙的事情,那麼元薇姨媽究竟為何要害袁錦熙?
但听這話,加上元薇姨媽與父皇說話的語氣,明顯含著怨氣,南宮紫羅突然覺得事情蹊蹺的嚴重起來。而無論是哪一方理虧最終被指責,心底本能的就想去抗拒知道某些她不曾得知的真相……
「小姨是要告訴朕,這麼多年過去,原來莊子上的人已經強壯到不需要雄黃抵御,便都敢生存在那毒蛇環繞的泥沼中了嗎?還是要告訴朕,莊子上那汪治愈蛇毒的泉眼已經枯竭?所以才讓我兒獨自一人帶著生命垂危的駙馬外出尋找其他根本來不及解毒的解藥?」
南宮垣胤說到後來,語氣里的怒意越發明顯,最終捏起身邊的茶杯砸向元薇的腳邊呵斥︰「也只有我兒將你們當至親,才不願意去懷疑你們如此惡毒的想害她愛的人,想她年紀輕輕就守寡,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南宮垣胤雖然年過花甲,但是卻也是有功夫在身,這滿含怒氣的一砸下去,瓷杯碎裂,碎片頓時四散開來,有一片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劃過元薇的額頭。頓時殷紅的血液便順著她保養的光潔姣好的額頭滑落,順著風韻猶存的臉頰蔓延出觸目驚心的痕跡。
「皇上息怒!」元征見此趕忙跪行著欲朝南宮垣胤靠近,急的差點就要哭出來。
「娘——」元玉風也是驚急非常,趕忙扶住身邊的元薇,以免南宮垣胤再次發怒,他也好為母親擋住些傷害。可是奈何本身有傷在身,話出口,便又是一陣急遽的咳嗽。
雖然他此時看不見,卻能听得出自己的母親受了傷。也同樣听得出,自己的母親與南宮垣胤之間仿佛不點自燃的火焰。
听得這聲音,內室的南宮紫羅也是一驚,下意識的就想沖出去看個究竟。
一旁的袁錦熙當然也感受到了南宮紫羅的情緒,但看她猛然在身邊坐起,抿著的唇瓣微動,卻最終還是沉默,眸光復雜的看了一眼南宮紫羅。
可是讓他驚詫的是,南宮紫羅只沖動了一瞬,便又安靜的坐了下來,沉下了臉上所有的表情。
袁錦熙見此,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憐惜之情,而後抬手覆上她緊攥著放在膝蓋上的縴手。
經袁錦熙一踫觸,南宮紫羅身子一顫,這才緩和了臉色,回頭給了袁錦熙一個自己無礙的眼神。
外室,元薇仿佛也是好半晌才回神。但是,卻好像未曾看見身邊兒子擔憂的眼神,和老父的焦急,而是下意識的抬起手,輕觸了一下自己流著溫熱液體的臉頰。
當看見上面殷紅的顏色,唇瓣跟著彎起,接著突然就爆發出不可遏止的大笑——
「哈哈哈——」
南宮垣胤見此,花白的眉峰緊緊的皺起,眸光越發冷凝的看著元薇。看著眼前這個與亡妻有三分相似的亡妻的親妹妹!
「阿薇?(娘)?」幾乎是異口同聲,元征與元玉風驚異的面向元薇的方向。
元薇卻自顧自的笑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般,直到自己覺得笑夠了,這才冷笑的與南宮垣胤對視上︰「皇上還記得當年落難與此的事情,真是難得!那麼當年民婦救了皇上一命,答應過民婦要圓臣婦一個心願的事情?皇上是不是也一樣記得?」
听得這話,南宮垣胤的臉色當即一變,眸光卻是更加慍怒︰「你這是想挾恩脅報,還是想與朕清算賬目?朕以為,當年給元家的一切,可並未虧待過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