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穿著便裝的紅花會成員,一個個上來了。他們來的並不多,大概五六十人而已。他們的中間,是一個被抬著的艷紅的大轎子,非常華麗。
當人群慢慢進去之後,佩兒看到了坐在轎子里的德安公主。看的並不十分清楚,因為半透明的簾子遮著轎窗。但即使是這樣一個模糊的側臉,都十分精致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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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佩兒和丫鬟們走在隊伍的後面,隨著紅花會的人一起去無極宮。她遙遙的就看到無極宮的門口站著很多整裝待發的侍衛,卻不見東方不敗的蹤影。
她本以為他會衣冠楚楚的出來迎接,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等隊伍走到無極宮門口時,東方不敗才從里面出來。
看到他之後,佩兒更加的驚訝了——他這次竟穿著女裝。
霸氣的大紅,寬大的袍子,上面繡著的牡丹雍容華貴,精美無比。他的頭發依舊高高的梳起,發飾很少,也絲毫不顯得單調。幾縷發絲垂下來,隨風飄舞。
這如妖孽般的男子,無論扮男扮女,都是讓人無法不注意的美人,佩兒又習慣性的愣在那里。
轎子停下來後,德安公主慢慢走出來,頓時驚艷全場。傾城傾國都難以形容她的美,她有雙震人心魄的大眼楮,略微凹陷,鼻子很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在場的堂主,香主,侍衛,甚至是丫鬟,都被吸引過去,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她卻好像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注視,大步走上前去,抬頭,大方的看著高高在上的東方不敗媲。
在後面的佩兒,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從轎子上下來的女人果然是德安公主。但是很奇怪,她總感覺現在這個德安公主,跟她上次在皇宮里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樣,有一種很熟悉,很親切的感覺圍繞著她。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東方教主,竟是個如此漂亮的女人。」德安公主開口,聲音依舊似上次在皇宮里的一樣,優雅動听。周圍的侍衛丫鬟們听了這句話,也通通沒有反應——在黑木崖之外的人把教主錯認成女人,這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只有佩兒和東方不敗感到有些詫異——上次在皇宮,東方不敗分明是化成男裝去見德安公主的,而現在德安公主怎麼會認不出,難道說是她忘了嗎?
佩兒的詫異寫在臉上——她滿臉都是懷疑的情緒。而東方不敗的詫異卻暗藏在心里,他干脆不說話,非常淡然的笑了一下,似乎還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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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便是在無極宮大廳里晚宴。晚宴是一天前早就備下的,五花八門的菜肴豐盛到了極致,都可以趕上宮宴了。
佩兒到了後面,本想歇一歇的,但總管竟從後廚走出來,不由分說的把手上的菜肴往她手里一放,冷冰冰的命令道︰「端菜上去。」
「為什麼要我去?」這本是一個輕松的活,但是佩兒真的不想去,不想去大廳,看到東方不敗是如何款待他的心上人,如何跟德安公主卿卿我我的。
「這是教主的意思。」總管打斷了她,然後自顧自的離開了。
教主的意思……听到這句話,佩兒感覺自己的心,在被揪的很疼。東方不敗算是真的準備跟她形同陌路了,算是真的狠到家了,不僅要跟德安公主卿卿我我,還要強迫她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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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守舍的,佩兒端著那盤菜上去了。在大殿里赴宴的人並不多,有的是紅花會的,有的是黑木崖的。東方不敗坐在最里面的首席上,而旁邊最近的副席上,就坐著德安公主。
當佩兒出來的時候,稍稍有些尷尬。不過,她的心里,卻沒有以前見到德安公主的那種壓迫感,而是一種非常坦然的感覺,好奇怪。
她把菜放在德安公主前面的座位上之後,就準備轉身離開。這時,她對上了德安公主的眸子,愣在了那里。
這雙眸子怎麼這麼熟悉?德安公主看著她的時候,她覺得很舒服,她還敏銳的察覺到德安公主的眼眸里有一絲不易被發現的驚訝劃過。
當佩兒回過神來,正準備退出去的時候,德安公主卻迅速的,隱蔽的掀翻了剛剛端上來的菜肴。滾燙的湯汁,驀地澆到她自己的手上。
「啊——」德安公主驚叫一聲,馬上抽回了手。周圍人被聲音吸引,目光全部轉向她,看到她那潔白的手背上,被燙紅了一大塊。然後,她很快站起,眉頭緊蹙,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揚起手就打了佩兒一個巴掌,「一個丫鬟也敢燙本尊主,真的不要命了!」
她叫的很大聲,好像真的是這麼回事一樣。佩兒也站起來,馬上焦急的解釋道︰「我沒有!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紅花會的另一個成員站了起來,顯然是很氣憤了,據理力爭,「你是想說,是我們尊主自己燙了自己嗎?這就是黑木崖的待客之道嗎?」
說完,他也走了過來,打算再打佩兒一巴掌。可就在巴掌要落下的那一瞬間,他的手馬上被一只力道十足的大掌給抓住。他驚的扭過了頭,發現抓著自己的,竟然是剛剛一直在上面穩坐如鐘的東方不敗——那雙眸子淡漠的盯著他,卻不乏殺氣在里面醞釀。
紅花會成員臉上的表情顯示著他有些尷尬。雖說東方不敗貴為一代教主,但「她」畢竟是女人,怎敢這麼跟他這個男人拉拉扯扯的。但隨著巨大的力道落下,他的手一陣鈍痛,他馬上求饒︰「東方教主請手下留情!」
「東方教主,是我沒有管教好下人,希望您能放過他。」德安公主也走到東方不敗面前,語氣極為謙卑的說。
但此刻,東方不敗卻似乎對這些話充耳不聞,只是一直看著站在那里,低著頭的佩兒。看了好久,他才放手,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而那個被教訓的紅花會成員,馬上灰溜溜的離開了。
佩兒見情況不妙,也馬上退了下去。晚宴上出現了這麼個麻煩,氣氛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在座的人們都沒有興致了,很快便散了場。
人散了之後,佩兒和其他的丫鬟一起上去收拾碗筷。總管一直板著臉站在一旁,對剛剛的事十分不悅。她走過去,當著所有丫鬟的面,毫不留情的訓斥佩兒︰「你剛剛怎麼能這麼反駁德尊主,你忘了你在這的身份了嗎?」
通過總管的口氣,佩兒听的出來,總管肯定是不相信,剛剛那件事情不是她干的。她也並不在乎,只是一言不發,任由總管訓斥。
總管見佩兒不反駁,更加認定了這件事情就是她干的,大氣不打一出來,對周圍的丫鬟們擺了擺手︰「我們走!凌佩兒,你就一個人在這里收拾,不收拾完不準回去,也不準找人幫忙!」
「是。」佩兒不屑置辯,淡淡的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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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就一個人在這里收拾著所有的殘羹冷炙。夜很深了,等她把所有的碗都洗完後,四下早已空無一人。她吹滅了燈,正準備離開時,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站住。」
佩兒轉身,看到東方不敗正從黑暗中走出來。他已經換掉了女裝,一身樸素無華的披肩披在身上,更顯得他優雅出塵的氣質。
「奴婢參見教主。」佩兒稍稍欠了欠身後,準備離開。
東方不敗卻搶先一步走到門口,用偉岸的身軀擋住門,不讓她出去。他的聲音不再那麼雲淡風輕,里面夾雜著急切想求證的願望︰「你今天怎麼會那麼不小心?」
佩兒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內心——她可以接受任何人對她的誤解,卻斷斷不能接受他的。于是,她試著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不是我做的。」
「好。」他听了她的話,並不反駁她,也不繼續問下去,只是點了點頭,仿佛完全理解的樣子。這反倒讓她意外了——就這樣,他就相信她了?這里所有的人都以為是她故意燙傷德安公主的,而他,就因為她一句蒼白的辯解,就這麼相信了?
「你今天為什麼要救我?」她想起來,當時紅花會的那個成員要打她時,他馬上就過去阻止了。難道在那個時候,他就相信她,知道不是她干的?
「我已經習慣了要保護你。」他說的很理所當然,仿佛這真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一樣。她痴痴的看著他,內心深處的湖海再次一陣翻滾——這是第一次,一個男人說要保護她,而且這種保護,還已經成為了一個習慣。
他觀察著她的面容,似乎看到了一點希望,覺得她好像有點動搖了,于是見縫插針的說︰「佩兒,到我身邊來陪我,好不好?你的一切,都讓我著迷。」
這……現在這……東方不敗他,算不算在跟她告白?這來的太突然了,太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她覺得自己完全不能適應!她馬上支支吾吾的回答著︰「我,我覺得我還是做丫鬟……丫鬟……」
下面該說什麼?她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嘴張的大大的,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心跳劇烈到似乎隨時會超出負荷,停止跳動一樣。這樣狼狽的自己,一定很難看吧?這樣想著,她轉身,拔腿就跑。
他也不去追,淡定的看著她逃開。他通過她的表情,早就看出來,她的心到底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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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跑到葬花宮的門口,佩兒感覺額頭上都浮著細密的薄汗,心也似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我這是怎麼了……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劃清界限嗎?為什麼我總還是要幻想著那些根本不可能實現,根本不屬于我的事情?」她自言自語著,逼迫自己去想想今天上崖的德安公主——也許只有德安公主那樣完美的女人,才能配的上他,她在這里不過是一個女俘,怎麼能有這種不自量力的想法呢!
一想起德安公主,今天的諸多疑點,都在她腦子里慢慢的浮現了。她也在皇宮里待過一天一夜,也跟德安公主接觸過幾次,為什麼今天的德安公主給她的感覺,跟那天的一點都不像,簡直就判若兩人呢?
而且,為什麼德安公主要不惜燙傷自己來陷害她呢,她只是一個女俘而已,根本不值得德安公主如此陷害吧?難道說,德安公主這麼做的最終目的不在于她,那是在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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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加的深了,佩兒被這些問題所困擾著,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突然,她听到房頂有一些異響,又似乎不太像小貓的腳步聲。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想听的更清楚些。
然後,她就听到了腳踩著瓦片的聲響——房頂有人!
她很快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後,快速而又無聲無息的飛出窗外,上了屋頂。她趴在屋頂的瓦片上,果然看到前面有一個黑影。那黑影站著,俯瞰著整個黑木崖,好像在觀察地形一般。
在這麼深的夜里,穿成這樣在房頂上走動,應該來者不善。佩兒拔出匕首,慢慢靠近那個身影,不料腳下一滑,發出了一點微弱的聲響。
這聲響被黑影听到了,他很快回頭,發現了後面的佩兒。佩兒見自己已經暴露,干脆站起來,對他說︰「你是誰?」
那個黑影沒有回答,又轉身,似乎想馬上離開。佩兒追了上去,可就在她快接近他時,他轉身,一掌打在了她的胸口。
「啊。」佩兒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但她只是悶哼了一聲,就狠狠的把匕首朝他投射過去。匕首刺進了他的小腿,但也沒有阻止他的逃跑,他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佩兒回到房間後,掀開自己的衣服,赫然看到胸口有一個殷紅的,深深的掌印。一般來說,拿黑影打出這麼大的掌力,她應該當場斃命才是,但她現在都甚至沒覺得有多疼。看來這黑衣人的武功肯定是在她之上的,但卻並沒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黑影是誰?佩兒總覺得,這件事跟今天紅花會的上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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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佩兒在穿過倚梅殿時,看到了德安公主在亭子里休息。倚梅殿的梅花朵朵嬌艷欲滴,卻也只能在這絕色公主面前屈于陪襯。但想到昨天夜宴里發生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最好還是離這位公主遠一些。
她剛準備溜之大吉,德安公主卻叫住了她,「你叫凌佩兒吧?」
佩兒猛的站住腳步。她覺得好別扭,她明明曾經住在德安公主的景仁宮里一天一夜的,但為什麼現在德安公主好像完全不認識她一樣?
「回公主,我是。」佩兒過去,禮節性的欠了欠身。
「昨天的事是我不對,菜是我不小心打翻的,真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德安公主對她說。
她在道歉?佩兒愣了一下後,敷衍道︰「沒事。」
「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德安公主靠近了佩兒之後,機警的問,「你們的東方教主,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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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後面響起雄厚的男聲,佩兒和德安公主同時回頭,看到東方不敗高大的身軀站在後面,穿著男裝,充滿著十足的男性霸氣。
「原來東方教主果然是男兒身啊……德安失禮了,還望見諒。」德安公主不好意思的笑了,可眼眸里的神色並不純粹,還帶著些許嘲笑的神色。佩兒看出來了,現在公主大概是在想,那東方不敗也不算是男的吧,自宮過的男人,也算男人嗎?
不過很快,那種眼神就被德安公主掩飾過去,換了一種崇拜的眼神。她站起來,想朝他走過去,可是才剛剛站起,腳下就一滑,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公主小心。」東方不敗走過去,朝德安公主伸出了一只手。德安公主淺笑了一下,馬上把自己的手搭在他手上,站了起來。
這一幕被佩兒看到了眼里,她的心里卻在莫名的發酸,馬上把頭低下來,不願繼續看下去。
佩兒的這個舉動,正巧撞進了東方不敗的眼簾。他饒有興味的欣賞著她的狼狽,欣賞著她沮喪的樣子,卻還嫌看不夠,還想看到她更加沮喪的狀態……于是,他對德安公主說︰「終日悶在這黑木崖上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公主明日跟我出去游玩,如何?」
「好啊!」德安公主馬上就答應了,眼眸里還暗藏著深深的驚喜,「東方教主有心了。」
但是她也看到,雖然東方不敗在跟她說話,但他的眼神卻一直盯在身後的佩兒身上,都不做一點的轉移。她莞爾一笑,更加上前一步,「東方教主,那現在你先帶我去逛逛黑木崖吧。」
「好。」東方不敗帶著她,自顧自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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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兒一直低著頭,等到他們走後,她在剛剛德安公主站著的位置,赫然看到了一灘血跡。
剛才,德安公主不過是摔了一跤而已,怎麼會流這麼多血?而且既然流了這麼多血,一定很疼吧,但她怎麼像沒事一樣?
佩兒猛的回想起自己昨晚在屋頂上踫到的那個黑影。昨晚她還把匕首射出去,刺傷了黑影的小腿的……難道說,德安公主就是昨晚的黑影嗎?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只是猜測而已,到底是不是呢?到了晚上,佩兒在房間里盤頭發,穿上夜行衣,遮好臉後就出門了。她準備去倚梅殿看個究竟。
一路輕功,她都十分小心,生怕自己像昨天一樣,弄出聲響。她飛到倚梅殿後,貓著腰,悄悄的靠近窗戶,手指在窗戶紙上捅了一個洞,朝洞內望去。
她看到德安公主在房內走來走去,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她的面前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男人不耐煩的看著她。
「烈雨,你怎麼能來這?」德安公主突然停下腳步,對那陌生男人說。
那個叫烈雨的男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關系,我很小心的,沒人會發現。」
德安公主接著對他說︰「我決定明天下手。明天東方不敗要我跟他下崖逛逛,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最好,我會選擇他疏忽的時候下手。」
听到這里,佩兒瞪大了眼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德安公主,她竟然要殺了東方不敗!
烈雨听了,慢慢的搖了搖頭︰「我看還是晚點再行動吧。昨天的夜宴上,你也試探過他,只是為了一個小丫鬟,他都可以出手制止我們的人,看來他還沒有完全被你迷住。還有,昨晚你在屋頂上還踫到那個小丫鬟,她是會武功的,也可能成為我們的障礙。東方不敗的實力不容小覷,我們只能在他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下手,現在顯然還不到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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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