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舟甚是輕巧,我們上船時輕微搖晃著漾開水波。
慕容熙解開了系舟的繩子,用力一撐,小舟已徐徐離岸,漸漸向東湖中央劃去。我靜默無語,一顆心中充滿了狂喜和緊張,更有些不知所措。
天氣有些悶熱,我拿出手帕來,輕輕拭去額角上細密的汗珠。
慕容熙散漫的說道︰「洛陽梨花落如雪,河邊細草細如茵。江姑娘喜愛梨花?」
我立即明白他瞥見了我手帕上繡著的梨花,抿嘴笑道︰「是啊!百花之中,我獨愛梨花。」
「哦?」他眼瞼一揚,興味盎然的問︰「說來听听。」
「梨花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高潔,不與眾芳同列。」
慕容熙雙眉挑起︰「梨花確是仙材卓犖,冰清玉潔,只可惜太清冷了些。」
流水潺湲流過我與他偶爾零星的話語,舟過,分開于舟側的浮萍復又歸攏,好似從未分開一樣。身畔又有醺然冷幽的香味撲鼻,夾雜著男子的氣息,兜頭兜臉席卷而來,不由的心動,繼而心醉,痴迷中竟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王爺美名遍天下,恐怕是很多女子的春閨夢里人呢。」
慕容熙啞然失笑,美好的笑容像一道劃破流雲濃霧凌于滿園春色之上的耀目金光,道︰「我心底只望有一心人可以相伴,不求嬌妻美妾如雲。」見我舉袖掩住笑容,道︰「江姑娘不信我所言?我竊以為多娶妻妾只會相爭不斷,若真心對待一人,必定要不使其傷心。」
我緩緩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是每個女子心目中都有的願望。春天,與心上人一起去郊外賞花;夏天,可以湖上泛舟采蓮;秋天,策馬奔馳在綠色的草原上;冬天,擁爐賞雪畫梅。總之,自由縱橫于天地間,暢意江湖,閑時一起去漠北射雕,或去江南听曲。一般人或許可以,但王爺身處富貴之門,許多無奈煩擾和紛爭自會牽縈于身。」
慕容熙無限神往的說道︰「我何嘗不想如此?暢意時幕天席地、飲酒舞劍,雅致時紅袖添香、燈下吟詩。」
我聞言微微一笑,道︰「果如王爺所言,乃是將來王妃之幸。」心中黯然失神︰他似乎有了意中人?不知誰會有這樣好的福氣?
慕容熙但笑不語,意態閑適,劃槳而行,白衣廣袖隨著手勢高低翩然而動,甚是高遠。
雲淡風輕的他載著滿月復心事的我,仿佛在說著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昔日,越國大夫範蠡攜西施歸隱,泛舟太湖,是何等的神仙眷屬?」
我輕輕一笑,大有不以為然之色︰「範蠡固然是西施愛侶,但我卻以為他並非真愛西施。」
他神色一愕,有些不解︰「願聞其詳。」
蘭舟凌波,搖曳著劃入藕花深處,清風徐來,潔白的鷺鷥在粼粼的波光中起起落落,偶有紅鯉出水直濺起水花朵朵。
軟緩潺湲的流水聲中,我平靜的說下去︰「如若真愛,斷然不會將心愛之人親手送去吳國為妃,說得好听是忍辱負重,實際是借女人來建功立業,是負心薄幸。論愛,他遠不及吳王夫差,夫差對西施是傾心以待,甚至不惜拱手河山討她心底一歡。只是于帝王而言,夫差付出的愛的代價太過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