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醒神,不覺黯然失笑︰「是啊,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不明白的。」略略一停,還是低聲說道︰「最近軍中傷兵較多,我預備著搬到軍醫營中去住,以免煩勞起來早出晚歸,影響大將軍歇息。」
慕容熙頗有些躊躇,慨道︰「你一個女子,在那些男人堆里,總歸不太方便。」
我嘆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在這充斥著死亡與鮮血的疆場上,我早已忘了我是個女子。」
慕容熙神情淡淡的說道︰「你若執意如此,那就去吧。」
我心中有些惘然的蕭索,只覺他的目光有些柔和,又有些森冷,似月色下的流水一般搖曳不定,他的心機深沉,我是猜不透的。
青銅燭台上燃燒著粗根紅燭,燭油沿著青銅架滑落,未及多遠就又凝固住,層層疊疊,鮮紅一片,姿態猙獰,讓這蠟燭的眼淚看著頗為觸目驚心。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隨身攜帶的不過是一些最必要的東西,當然少不了我那解語的知音——簫。冉冉走到帳篷口,我提起自己的包袱,緩緩地一掀氈簾,也不回頭,狠一狠心,走了出去。
帳外是深夜無盡的黑暗,連月半的一輪明月也不能照亮著濃重的黑夜與我心中的悵惘不平。
軍醫營中自然不如大將軍營帳那麼寬闊舒適,但好在人少,只有五六個人,又兼都是些年長老成的軍醫,早早的歇息了,看到我來,雖有些意外,但還是為我挪出了邊角一大塊地方,以供我安睡。
日子並不寂靜,慕容熙每天都在率軍攻城,但新城固若金湯,曠日持久,依然難下。燕軍傷兵源源不斷的送來,嚴重的被劈掉半個身子,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我和一眾軍醫整日價忙的團團轉。
如是幾日過去,動極思靜,下午獨自散步,累了就找處地方坐著,眼看著黃昏靜好,天色漸漸暗下來。
「象只懶貓一樣,真是愜意。」有人笑道。
我抬頭一看,是慕容拔。
我微微而笑,慕容拔一撩外袍坐在我身側,展了展腰道︰「你倒好,偷得浮半日閑。」
他接著又嘆道︰「什麼時候搬回大將軍營?」我道︰「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慕容拔道︰「你怎麼如此倔 ?」他接著長嘆口氣,收了聲。
我散漫的反問道︰「你是讓我去求他原諒?」慕容拔沉默了半晌後,道︰「大將軍從不提起你,可這麼多日,他的眉頭卻從沒舒展過,一絲笑意也無。帳下服侍的人都提心吊膽,以為是為了新城,其實我知道除了那戰事之外,他也牽掛著你。」
牽掛著我?我有些要失笑了,他是有牽掛之人,但不可能是我!
他側頭看向我道︰「雪凝,別太一意孤行了,退一步吧,否則你就是折磨自己。因為我看的出來,你很在意大將軍,既然如此,何不讓自己快樂一點!」
慕容拔陪著我緩行而回,臨別時,他看著我欲言又止,終是輕嘆口氣轉身離去。
我一直回想著慕容拔的感嘆,幾絲怨氣散去,只余滿月復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