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狂躁地快要沖出殿去,我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溫和道︰「夫人,請安靜。」我腕上用了內力,力道非比尋常,她掙了兩掙,居然沒掙開,迷亂的眸子終于漸漸清明。
我微微一笑,將手搭上她的脈,細細診听,而她鬧騰一陣,已經再沒有力氣折騰,宮女們將她扶到殿內的床上,她瘦弱的身軀躺在雪白的毯子上,愈發顯得形銷骨立。
我只叫宮女將她的衣衫松松解了,從醫囊中排出幾十根細如麥芒的金針,用艾草炙了,一一扎入她胸前及頭部要穴,扎針時講究的是出手迅捷,但輕捻針尾時又得輕緩有致,一點錯失不得。
不一時,她已給扎得如同刺蝟一般,細細的金針在日光照映下,光芒凜冽。
我抹去額上細細的汗珠,側身又開藥方,遞給一名宮女道︰「快去把藥抓來。」
這名宮女應了一聲,匆匆走出去找人抓藥。
做完了這一切,我坐了下來,按了按太陽穴,輕輕舒了口氣。
慕容元緊張地問道︰「怎麼樣?」
我抬頭微笑︰「我沒事,她需要好好休息。這金針可以起到疏通經絡、調節陰陽,我開的醒腦藥方可以開竅疏肝、調理髒腑功能及平衡陰陽,從而有效緩解她的病情。」
醫書中記載,這種狂病初發,少臥不饑,好歌好笑,妄行不休,甚者棄衣而走,踰垣上層,殺人不畏水火,罵詈不避親疏。
我繼續平和的地說道︰「只是,她這癲狂癥已經到了甚是嚴重的地步,我猜想當初定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才會發病的,目前針灸和藥物固然可以起到一定的治療效果,但只有去除心理因素,才能夠根治康復。」
慕容熙默然點了點頭。
我瞧著床上的蘭夫人,雖然污垢,但眉目間依稀雅麗,看得出曾經是個肌膚如雪,烏瞳如玉,黑發如緞的女子,不知受了怎樣的刺激,變成了如今這樣腌的瘋婦。
過了許久,蘭夫人醒了過來,她側著頭,看著慕容元,黑黑的眼中,似有杏花的落瓣飄過。她的唇角,漸漸抿出溫柔的笑意︰「道光,幫我梳梳頭。」
「好……」慕容元的手穿過她的頭發,清晰看到幾只虱子從頭皮間爬過,勉強笑道︰「因為你很久沒洗頭,味道燻著我們了。我先幫你洗頭,好不好?」然後吩咐下去︰「快去備水。」
蘭夫人安靜地偎依在慕容元的懷中,神情如嬰孩般滿足。
清爽潔淨的白色長衣,骯髒破舊的灰色短衫,緊緊相融時,看來居然也如此的和諧,仿佛那相擁而立的姿態,才是與生俱來最自然的姿態。
溫潤如玉的平原公,失寵瘋癲的蘭夫人,他們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