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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逼緊.草木搖擺.摩擦間像是在發出低泣的嗚咽聲.黑衣人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飛鳥低空盤旋.撲啦啦的.鈍重而緩慢地拍打著羽翼.一片血腥的黑色中間.那兩人相視而望.白衣交纏.仿佛世界再無其他人.
太陽被飄忽的雲層掩住.天地間大風襲來.蒼茫一片.從山巔之上朝下望去.地面起皺.人如蜉蝣.孟回眉頭輕蹙.旋身而起.足點樹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劍而出.直直插入一個黑衣人的胸口.哀鴻漫野.
一波黑衣人又來臨.唐璃趁人不注意時偷偷地躲到樹後面.那些黑衣人下手的目標不是他.所以他也就沒什麼危險.得知自己的處境無虞後.唐璃便趴在草叢里.一雙桃花眼瞄來掃去.臉上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鐘離鈺一掌後揮.連舟離開他的懷抱.閃身攻擊.只听 嚓幾聲脆響.一個個黑色的頭顱就依次倒了下來.
後有大刀.前有利掌.左邊被堵.右側是山.連舟被困中間.忍住徹骨的疼痛.一腳踹飛了前面的黑衣人.忽然間眼前景物竟不可思議地移轉了開來.風將蓮花香送進她的鼻腔.她眉頭一皺.就要去推身旁的男子.
孟回攬住她的腰.臉上神色淡淡.聲音卻有些沉︰「你想找死嗎.」
連舟眉梢輕挑.冷冷道︰「就算被他們殺死.我也不要你救.」
少女的聲音清脆中帶著隱約的沙啞.下巴抬起.小臉蒼白卻寫滿倔強.驕傲如盛放的玫瑰.
孟回可以感受到她身體的溫軟.卻又覺得離她很遙遠.是跨不過的那種遙遠.她的臉像結了冰霜一般.層層掩蓋住真實的情感.
「王爺.」
「少爺.」
馬蹄聲聲.如盛大的銅鐘敲響.從東西兩路疾奔而來.
唐璃躲在樹後面.望著王府和孟府的護衛.蹭的騰地而起.大叫道︰「小孟小舟.本王的人來了.」
唐璃與孟回先一步趕至山谷深林中.護衛們沒他們那馳馬的速度.所以才慢了一步來.
腥風血雨.廝殺聲起.很快.那些黑衣人就被打得棄械而逃.林中飛鳥不絕.宛如黑蟲白蟻.不勝枚舉.
血染滿了鐘離鈺的戰袍.連舟大呼︰「鐘離鈺.」
孟回扣住她的腰.冷聲道︰「不準過去.」
連舟抬起頭.眼神定定道︰「放開我.」
她的眼里沒有怒氣.甚至沒有恨意.平靜得宛如水面一般.她微微仰起下巴.林間的風颯颯作響.她的發絲被風掀起.掃過橫在她腰間的他的手.掃過他的胸口和下頜.迎風招展.宛如振翅的蝶翼.
記憶中.
他笑得不以為然︰「如果你能殺得了我.」
馬車輕輕搖晃.車軸輾轉.軋過平整的地面.夜風從窗口那里吹來.馬車的窗布發出細微的沙響.六月月色流瀉.她就坐在那頭.抬起小臉.說道︰「總有一天.我會的.」
那時她也如現在一般.眼神幽深堅定.像是無星無月的晚上.身後黑寂寧靜的天空.她為何說出這句話他已經不記得了.也不想去記起.而這份倔強與篤定.也非刻意銘記.只是無形中就落進了眼底.
樹葉搖落.記憶的碎片轟然散裂.那麼多過往都湮滅在時間洪流中.荒乎無影.孟回已有片刻的晃神.手卻定定地放在她的腰上.沒有松開.
「別逼我動手.」
她小臉已經蒼白虛弱得不成樣子.他低低地笑︰「你便是動手.也打不過我.」
連舟剛想開口.听見身後有聲音傳來.溫醇如風.卻是那般篤定︰「放開她.」
唐璃一襲火紅大裘.雙手環胸站在王府護衛的包圍圈中.臉上掛著笑.乜斜著眼望向衣染鮮血的鐘離鈺.鐘離鈺眉梢輕挑.冷冷吐字道︰「孟回.連我的人也敢搶.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額.好有流氓地痞的架勢.
孟回並不放手.他緊緊攬住連舟的肩膀.淡笑道︰「素聞宣殷程青見程將軍威武不凡.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鐘離鈺眼皮一抬.月復誹道.好一只狡猾的狐狸.明明知道他就是宣殷太子.卻將錯就錯.稱呼他為程將軍.屆時找這只狐狸麻煩.他也可以輕飄飄地道個歉一下帶過.
孟回朝他淡淡地.有禮地微笑著.那眼神投過來.像在說.誰叫你自己穿著程青見的衣服.扮作他呢.
這是鐘離鈺第二次見到孟回.第一次是在華堂客棧里.那時孟回為了威脅連舟暗中囚禁了鐘離鈺.鐘離鈺要孟府護衛告訴孟回自己有他想要的東西.就這樣無恥地騙了他來.到最後他只對孟回說了一句話︰「我只想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
孟回望著他.淡笑的眉目間匿著一絲冷冽.卻不言語.
時光的軌跡緩緩走過.人生真的充滿變數.誰能想到春笙閣里被人呼來喝去地位卑賤的孩子.竟是堂堂宣殷大國高貴尊榮的皇儲.
孟回抱住連舟.一拍上馬.對身邊的一個護衛命令道︰「你.下馬.」
馬匹空出.孟回淡笑地對著鐘離鈺道︰「程將軍.請.」
鐘離鈺並未上前踏馬.他從從容容地一笑.並不急著把連舟從他手里要過來.他背倚在一棵大樹上.挺拔的身姿閑閑散散.淡淡笑道︰「裝.給我繼續裝.」
唐璃乜斜著桃花眼.朝身邊的護衛問道︰「你們有沒有帶瓜子.」
眾人一頭霧水.王爺這時候要瓜子干什麼.卻只訥訥地答道︰「回王爺的話.屬下們沒有帶瓜子.」
日光重又甫現.鐘離鈺背倚茂樹.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細碎地打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姿勾勒得更加高挑挺拔.一把染血的刀被他直插在土里.上面的暗龍花紋古樸蒼深.長風吹起他的衣角.他意態落落.大氣逼現.宛如蟄伏不發的蛟龍.
一人.一樹.一刀.英雄少年.蒼茫與細膩交織.景致獨特而艷絕.
馬上.連舟靠在孟回的懷里.冷聲道︰「孟回.你放開我.」
現在孟回巧妙地疏導了鐘離鈺的身份.鐘離鈺就是有心護他.也不能拿太子的身份壓他.而他又打不過孟府和璃王府的眾多護衛.所以她不能靠他.
如果她被孟回抓回去.等待著她的結局有多淒慘自然可想而知.
五指成爪.閃電擒拿.不能依賴別人.就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