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的溫柔與寵溺也僅僅只維持了片刻便恢復成一貫的清冷和疏離,也沒有再追究先前詩君雁的話題,桑落不提,詩君雁自是暗暗松了口氣,疲憊涌上來,再次在疼痛中陷入了沉睡。舒
詩君雁原本以為那疼痛只是開始的剎那,後來才知曉那疼痛就沒有間斷過,一波比一波凶猛,她在疼痛中昏迷,然後又在昏迷中痛醒,一直到最後忍不住完全陷入了昏睡當中。
身子沉睡著可是意識卻依舊清醒,清晰的感覺著那疼痛撕扯著自己的血肉,碾磨著自己的骨髓,如何也斷不了的疼,那種蒼白無力的疼,只能眼睜睜的任由其蔓延,身子動不得,分明已經是疲憊至極,可是意識卻依舊被鑽心裂肺的疼痛侵蝕的無法入睡,似乎除了忍受什麼也做不了。
就這樣吧,真的很疼,真的很累,累到再也無法支撐,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桑落是唬她的吧,說什麼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就能夠破繭成蝶。
那一睡便是一月有余,詩君雁一次都沒有醒過,雖然殘留著一口氣,人卻已經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若不是細看,好似根本沒有生命特征一樣。
香兒如同往日里一樣替詩君雁擦洗過身子,然後又強行喂了些流食便出了小屋,遠遠的便看見桑落站在詩君雁住的小屋外,這些日子主子也常來,卻從來不進去看望,每次都只是停留片刻之後便離去,只是以往主子都是夜間才來,從來沒有在白日里來過。香兒低垂著頭顱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主子,她知曉自己之所以能夠被留下,便是因為她與詩君雁最是熟悉,不過這樣就夠了,誰能夠想到她最後能夠留下來還是唯一醒來的一次,詩君雁指明要她照顧。那女子是知曉的吧,不計前嫌,真傻,更傻的是自己,明明知道不可能卻依舊傻傻的期盼著,就像詩君雁明知道活不下去卻依舊苟延殘喘,即便平添痛苦也不願意放棄,便是這份同樣的倔強,讓她放下所有的隔閡,專心的照顧詩君雁。
桑落好似沒有听見一樣,連眼皮都未動一下,目光不知道落在何處,似乎只是在遠山間穿梭。w7cz。
香兒走了幾步咬了咬唇瓣又停了下來,「主子,四少今日只吃了幾口。」那女子吃的越來越少,先還能夠喝上一小碗粥水或是補湯,此刻每日即便她喂得勤快,每次也只能喂進幾小口,而那女子的身子幾乎是日漸削瘦,本就單薄的身子若不是被被單遮著,只怕一陣風都能夠將她吹走了,她每次替詩君雁擦身子的時候都忍不住心酸,那原本還算豐腴的身子此刻只剩下皮包骨,甚至力道大了還會覺得磕手。她不明白既然如此痛苦難耐為何還要撐著不肯放手,只是她不得不佩服詩君雁的意志,即便不是感同身受,她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詩君雁的痛苦。
桑落眉目微動,袖中的大手似緊了幾分,卻是沒有任何的神色變化,也沒有接口,那淡然的模樣好似對于香兒所說的話語漠不關心一樣。
「主子,再這樣下去妾身擔心四少會撐不住,四少已經是強虜之弓了。」香兒突然跪倒在地,她突然就不妒忌了,主子說得對,她們都不般配,她們有的只是執念,是痴迷,而詩君雁有得則是勇氣,是毅力。「妾身給四少擦澡的時候四少已經只剩下一層皮包骨了。而且這幾日四少飲食越來越少,有時候一日幾乎吃不進任何的東西。」
「她不會死的。」桑落風淡雲輕的開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哪里來得篤定。
香兒微微一愣,「主子在意麼,在意四少的生死。」她知曉自己是有些斗膽了,可是很想知道。13852323
「你放肆了。」桑落低低的開口,眉目微微眯起,袖中的大手愕然緊握了幾絲,雖然口氣依舊淡然,只是那份從容已然不在,他要她堅持下去,她就必須堅持下去。她不能死,若然死了,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誰還有資格。
「香兒只是希望主子去看看四少,給四少指明一條活路。」香兒驀然跪伏在地,神情間盡是懇求。
「我以為你希望她死。」桑落平淡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香兒,這是他頭一次正視這個跟在他身邊近三年的女子,也看清楚了香兒的容顏。在此之前,除了名字,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長什麼模樣。與他來講,任何人與他除了價值根本沒有其他任何的意義。
「四少總有滲透人心的魅力。」香兒低低的開口,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唐突,頓時臉頰微微蒼白,「妾身只是……只是……」
「夠了,你做好你的事情即可,除了她自己,誰也幫不了她。」桑落嗓音清冷了幾絲。
香兒知曉桑落已然動了氣,當下也不敢再忤逆桑落的意思,跪伏著身子退了出去。
許久,桑落都保持著靜然凝立的姿態,單手負在身後,長及腳果的發絲微微蕩漾,清明的眸子落在遠山籠罩的深處,山谷即便是春日依舊霧籠煙籠,將一切燻染的好似羞澀的少女輕紗掩面。春日的陽光是暖意翁然的,凌亂的散在山谷每一個角落,細碎的陽光灑滿了桑落一身,他卻感覺不到暖,似乎還不及那女子眸中的燦爛來得溫暖。
低低的嘆息聲幾乎微不可聞,悄無聲息的步伐緩緩步入簡陋的茅草屋內,桑落腳步似透著幾分遲疑,卻只是片刻從容不迫的走至床畔的位置,那女子雙頰蒼白,因為瘦削的緣故兩頰的骨骼分外的明顯,眼眶深陷,眼底有著深黑色的印記,薄唇干涸沒有光澤,一頭青絲也不如往日黑亮,若不是那睫毛偶爾輕顫,那床上的女子幾乎微弱的讓人察覺不到任何的生命跡象。
終究是有些強求了麼,桑落眸光微斂,詩君雁畢竟不是他的人,終是難以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置之死地而後生,順我者昌,並非讓她跟從他,而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些力量是人無法扭轉的,在這樣強大的力量面前,你唯有順著它,絕地才能逢生,詩君雁擁有世界上最干淨的一顆心,人體內所有的血液循環都來自于心髒,而詩君雁的心可以排解世間萬毒,讓毒素進入心脈,這才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而此刻詩君雁拒絕毒素進入心脈,那體內數百種劇毒侵蝕著其他肝髒筋脈,所以她才會一日比一日虛弱,然後等到所有器官被毒素完全侵蝕最後衰竭而亡。此刻詩君雁的所有感官全部被自己鎖住,若然她不能理解到這層面,誰也幫不了她。
微微探子,冰涼的指尖落在詩君雁的唇瓣之上,再不復往日的溫軟,似乎憶及那夜里那女子幾乎是大膽的挑逗,他一生遇人無數,他手下哪個女子不是自小修習媚術,而面對詩君雁那毫無招數可言的媚術他竟然有那麼一絲顫抖,桑落突然彎子將那床上的女子帶入懷中,鬼魅般的身子瞬間消失在茅屋內。
屋內篝火通明,篝火上燒著的熱水冒著裊裊熱氣,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春日里略顯炙熱。
入溺題君。桑落探了探水溫,方才將那女子抱起,緩緩褪下那女子身上單薄的褻衣,雖然香兒描繪過,可是親眼所見桑落依舊微微蹙了眉目,那原本玲瓏豐腴的身子此刻只剩下一層皮包骨,哪里還有半絲柔軟溫暖,抱在懷中尚覺得那骨頭磕的肌膚有些疼痛。桑落將那女子放入熱水當中,淡淡的藥香彌漫,那女子一點動勁都沒有。
清水慢慢開始變黑,詩君雁白皙的肌膚從細小的毛孔內滲出黑色的血液,染得那一桶清水漸漸染成墨色。桑落微蹙著眉目冷冷的凝望著,這只能助她排出體內亂竄的毒性,如今毒素早已深入血液脈絡乃至是肺腑,他這方法治標不治本,充其量只能為她續命,最多一個月若是她再醒不來,等待她的便只有一條路,那便是死。
泡足一個時辰等到那桶水完全變成墨色,桑落方才彎身將詩君雁抱了出來,面前是少女的軀體,可是桑落眼眸清明,神色淡然,好似抱著的不過是隨意采擷的一束花而已。
那一個月,桑落每日都會讓詩君雁泡澡,而詩君雁依舊沉睡著沒有半絲蘇醒的跡象,香兒一時間也空閑了下來,所有的事情都由桑落一人操辦,香兒遠遠的站在桑落居住的小屋外,看著那窗幔印出來的身影,高大的男子抱著縴細的女子,還是不一樣吧。從詩君雁被主子帶來的第一眼,她便感覺到了,即便細微,可是那是屬于女人特有的直覺,何況她跟在主子身邊如此久,對他的氣息都熟悉到好似自己的呼吸一樣。
四少,你可要堅持下去,我已經堅持不了了,如果是你的話,肯定可以的吧,畢竟你比我們都要勇敢。我的夢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實現了,至少讓我安心的知道有個人可以完成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