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愣神中,其余人也紛紛聚集到門外,傳送宮前行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直到靠近一塊極大的平滑礁石,方才完全停了下來。舒殢獍
「哇啦啦——各位,請吧。」大小螃蟹們分列礁石路兩側,請諸人前行。同樣列道兩側迎接的,是兩隊藍瑩瑩發著銀光的雨傘水母,晶藍色的觸手在海水中飄漾著,如同仙女隨風舞動的裙帶。
它們……看上去好滑。不知道模一下會不會中毒。
冷冰縮了縮脖子,跟在夏孤臨和黎辰身後走著,一面一個勁打量著雨傘水母們。這群傘蓋似的家伙沒有任何眼神和表情,好吧完全找不到眼楮在哪;但是又是實實在在擁有生命的東西。真是……又美麗又詭異。
夏孤臨的腳步忽然停下來。冷冰忙著東張西望,沒留神差點撞上去。
攔路的,是只渾身散發著美麗霞光的霞水母,想必是這些水母的老大。霞水母如女子一般將兩只觸手疊放在身前,向各位來客行了個欠身禮︰
「各位貴客可是揚州游俠‘六公子’一行?」
呵,跟那堆螃蟹相比,水母倒是正常得多。不是都說水母沒腦子麼?她接下來不會辦出什麼讓人無語的事來吧?
「正是。有勞相引。」夏孤臨還禮。
「請出示身份牌,方可通行。」隨著霞水母說話,它身上的霞光也是一閃一閃的。有點……機械。
身份牌?冷冰心道不妙。趕緊找那只大螃蟹!沒把身份牌發到每個人手里也太失職了。冷冰手搭涼棚找了一圈,放眼望去……游移在水里的螃蟹兵全都長得一模一樣!找不到它了!
「請出示身份牌。」
冷冰再轉身時,夏孤臨和黎辰已經亮了身份牌走了過去,現在輪到冷冰了。
「那個……這位,霞水母姐姐……」冷冰試著跟她套近乎,一面拼命對夏孤臨和黎辰使眼色。黎辰很快明白,在鼻子里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理她。
以前冷冰的確是丟三落四,被黎辰鄙視了一百遍還不止。可是現在狀況不一樣了,是那只死螃蟹的錯,要是因為這個進不去思凡洞天抓不了獵魂看不了舞會吃不了海鮮,那她可就虧大了!
「請出示身份牌。」
霞水母又催了一遍,而且說話的語氣語調語速跟剛上句和上上句完全沒有任何區別。好強硬!
「姐姐,你容我解釋一下……我真的是你們大人請的客人,不信,不信你問他們,他們都有身份牌!還有,麻煩你幫我找一下那個接我們過來的螃蟹好嗎,他可以作證,是他忘了給我發身份牌,真的……」
「請出示身份牌。」
可惡,這只低等生物怎麼都不听人解釋的!卡住了嗎,就這麼一句!壞了。南歌先生從前說過,水母是雌雄同體的,那她剛才叫霞水母「姐姐」豈不是大大的失禮!鬧了半天,她是在為這個生氣啊!
悲催了。不叫姐姐,那叫什麼?
「呃,這個,這位使者大人……」冷冰硬著頭皮總算憋出了一個稱謂。她剛想把話繼續下去,先給人家道個歉什麼的……
「請出示身份牌。」
冷冰無語。她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跟這種低級生物用人的方式交流!好像冷冰跟它說什麼它都听不懂,只會識別那張身份牌而已!
「冷冰,怎麼回事?」隊伍在冷冰這里卡住,武陵春很快過來干涉。冷冰只得一五一十跟武陵春交代了所有情況,然後眼淚巴巴等著武陵春想辦法。
「這事情,若是找不到那個螃蟹將軍,只怕難以解決。」武陵春搖搖頭。這身份牌對客人至關重要,不光是登陸要出示,接下來入住、赴宴,拜見魚仙大人都要隨身帶著。如果冷冰真的沒有,恐怕會引起很多麻煩。
冷冰正陷入絕望,南歌子卻說道︰「倒也不是大事。我倒有個主意——」
冷冰又將可憐兮兮的目光轉向了南歌子,到底是智囊人才啊,到哪里都不缺錦囊妙計!只見南歌子從袖中掏出一小塊玉牌,上面用綠色墨水畫了六個道道,用來表示「六公子」。所以,大家的身份牌都是一樣的,這玉牌上除了六個道道,再沒多余表示。
果然是水族的低等符號啊……冷冰轉念一想,這個東西怎麼有點像……麻將?
「這個是……」
「這個,是話梅的身份牌。」南歌子把「六條」遞到冷冰手上。
「哈?那我用的話,話梅姐姐怎麼辦?」
「話梅無礙。」南歌子輕笑,「話梅害怕小動物,來的路上見到螃蟹,已經暈得七葷八素不省人事。登陸後若見了水母龍蝦,更是無法可想。」
南歌子轉頭,很快找到了花深深站立的位置,他對她謝意得一笑︰「多虧深深姑娘,將話梅收入相思環中,這樣話梅既免了受苦,她的身份牌更是用不著了。」
花深深?她有這麼好心?話梅被塞到那個奇怪的法器里,該不會一時三刻化為膿水吧?
冷冰極其懷疑得盯著花深深,盯了半天也沒能在她身上找出一絲一毫陰險的氣息。既然……既然南歌先生都認為可行,那她也不多說什麼了。
冷冰轉身對著霞水母舉起六條,趾高氣昂道︰「這是我的身份牌,看見了吧?」
「請通行。」霞水母又是恭恭敬敬欠身禮,完全沒意識到冷冰拉眼楮吐舌頭得跟它做鬼臉。
總算過了登陸這一關。冷冰大大伸了個懶腰,現在終于可以把螃蟹和水母都拋到腦後,盡情欣賞思凡洞天的美景了!
明霞萬丈,彩霰百里。五步夜明樓,十步水晶閣;廊腰縵回,金貝為階;檐牙高啄,各綴龍綃;虹影飛橋梁,水母點街燈;紫珊擎高樹,群魚舞落英。
這般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離開的海底仙境,龍王的宮殿也不過如此吧……哪里「思凡」了。一行人走在虹橋上,正在前往沉魚宮,拜見魚仙。
花深深就走在冷冰旁邊,一樣是東看西看,眼中卻頗為平靜,不像冷冰那麼花痴。冷冰走快幾步跟上花深深,手肘捅了捅她的手臂︰
「喂,你這女大王,真那麼好心幫了話梅姐姐麼?」
「噓。」花深深白了冷冰一眼,「你干嘛不說得再大聲點,給這些貝殼海螺听見了,傳到魚仙大人那里去?」
冷冰急忙捂了嘴,的確不能再說了。萬一被人查出來身份牌少了一塊,大家都有麻煩。
還不是怪花深深養的那個萌妹子玫瑰精靈!若不是她把大螃蟹迷得骨頭都酥了,它能忘記給冷冰身份牌麼?
「那個……你好人做到底唄,把應太平裝進乾坤圈里怎麼樣?這孩子年紀還小,一路上擬態成青菜很辛苦的,你該不會連這點同情心都……」
「不行。」
花深深擺擺手,快步把冷冰甩開。為什麼不行?太平會把那群花精靈全吃了不成!
大隊伍停在沉魚宮前,大家都沒想到的是,同樣受邀的六大門派精英竟然已經等在門口,有幾個人還互相攀談了起來,六公子反而是最晚到的。
冷冰很快安靜下來,小心翼翼在人群中尋找同門的身影,竟是連一個穿玉簫道服的人都沒看見。她心里松了口氣,又有點說不出來的失望。
話說回來,冷冰早在門派中就听說過那些修仙高手的名號,這次總算是見到真人了。冷冰最想見的,要數昆侖派錄調掌門的得意弟子賀熙朝。雨巷中的花痴師姐們早八卦過,昆侖派的錄調掌門是個豐神如玉的大帥哥,那他的弟子應該也是個清澈秀氣的小正太小帥哥吧……
冷冰搜尋正太的目光很快在一個——奇怪的東西上停下了。那是……一個小老頭背著一把重劍?不,應該說是一把重劍插在地上,劍柄上掛著個干巴巴的小老頭,抱著肩睡著大覺吹著泡泡!
魚仙大人的客人中有這般骨骼驚奇之人,的確不足為怪。冷冰正打算無視,卻被那重劍上刻的字震了一下︰
「賀老頭!」
騙人的吧……冷冰腦內自我想象的小正太立刻煙消雲散。名門大派之人好歹講究點形象啊,駐顏之術先不說了,好歹修煉到個子比劍高吧!
徒弟都已經成老爺爺了,那掌門師父……會是什麼樣啊……
冷冰咽了口唾沫。賀老頭的旁邊,倒是站著個極白淨高挑的少年,一雙鳳眼神采飛揚,英氣逼人。看他背後那桿長槍,想必他就是齊雲山的仙槍奇俠穆護砂。齊雲山玉虛宮?那不就是青玉姐姐的同門?
可是他身旁地上插的那塊木牌是什麼,上面好像還有幾個寫得很丑很丑的字。湊近一看,頓時石化︰
「青城派思凡洞天二百里外交叉灣除妖中。月兌不開身。三日後到。見諒。」
這是什麼情況?青城派上下幾千弟子都去除妖,連個代表都派不來呢?這塊牌又是誰插的?還有啊……那個海灣應該不叫交叉灣,「交叉」應該是代替了留言的人不會寫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