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該怎麼回答?因為你想得到的沒有得到,不想失去的卻即將失去嗎?我怎能告訴你?
「為皇上對先後的一片情。」我答道。
「你——先起來吧。」李煜聲音一哽,「你——是今天在殿上唯一流淚的嬪妃。」
他知道?!
「其余的人,包括皇後,都是應付差使。只有你……」李煜忽然拉我入懷,緊緊擁著我,「流珠——你真的,讓朕看不透。」
這樣一個男人——讓我該怎麼辦?淚意浮上眼眶。
我苦笑一下,這個世界,又有誰能真正看透別人?我雖看透了歷史,又能怎樣?
「奴婢只是不想讓陛下再失去什麼,不想讓陛下繼續痛苦。」我輕輕嘆道,聲音飄渺得連我自己都把握不住。
李煜的臂收得更緊,幾乎讓我窒息。他深深喘息一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已被封為婕妤,為何還口稱奴婢?」
我一怔,和王昭儀問得一模一樣!
「我……那我應該自稱什麼呢?」
「應該自稱‘臣妾’。」
臣妾?妾——嗎?做李煜後宮諸多女人中的一個?熬著漫漫長夜,等待君王的臨幸?然後等到「眉翠薄,鬢雲殘」,聖眷不再時,妒婦般譏諷新寵?不——我不要!
我抗拒地搖搖頭︰「不,陛下,我情願做奴婢。」
「你是在怪朕給的封號太低嗎?那朕明天就下旨,封你為淑妃如何?」
——奴婢給婕妤請安……
——您折死奴婢了……
——她那股狐媚子勁……
——皇後怎麼容下她……
各種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
「不要——」我跪下,「陛下,我不要做淑妃,現在——就已經很好了。」
李煜眼眸一緊,盯著我,沉默著。半晌,終于道︰「好,流珠,朕果然沒看錯你。你果然不是為著名利地位,你果然是為著朕的。」
我一愣。這樣小心翼翼的試探……高處不勝寒的皇帝呀,想覓一知音人,竟這麼難嗎?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
忽然,頭頂傳來一聲輕笑。我詫異地抬頭,看見李煜正站在書桌旁拿著一張紙審視,笑意不住地從他嘴角溢出。
糟了,是我那日默的《一代人》,我早把它忘了,還以為早就扔了呢。我臉一紅,顧不得許多,忙站起身,搶步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紙,揉成一團。
「呵呵,朕倒不曾想到你還會寫字?只是……」李煜的笑意已從嘴角蕩漾到眼底,「字也實在丑了點。」
打人還不打臉呢,我有些氣惱︰「皇上,您……」
李煜神色一正︰「好,朕不笑你了,朕教你寫如何?」李煜提起筆來,正想寫,忽又抬頭問我︰「流珠,你寫的字,好怪!有幾個是漢字,有幾個卻不太像。你寫的是什麼?」
廢話,我暗自翻了個白眼,簡體字你要是能認識才怪!嘴里卻說道︰「回陛下,是一首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楮,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奴婢有好些字不認識,寫不好。」
以我現在的水平,能讀懂繁體字已經很了不起了,無論如何也寫不出來。
「不,你絕不像不識字,否則怎能吟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句子?只是剛才那句,也能算詩嗎?」李煜若有所思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