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聲︰「是呀,你料到她會針對我,卻沒想過她恨不得要殺死我。」
握著的手一緊︰「你……」
我盯上那雙憔悴的眼楮,心里一軟,嘴里卻不願服輸︰「那一夜,流珠說過從此是陛下的人,就一定說到做到,陛下何必這樣試探于我?」
「朕沒有!流珠,朕……」他否定的聲音十分堅決,但接下來的話卻含糊不清。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毫不退讓,語氣咄咄逼人,「皇上後宮粉黛三千,為何一定要讓我做宋皇後的妹妹?」
「流珠,你……你難道不知宋皇後起初想立德芳為帝嗎?」趙光義被問急了,揮手屏退下人,開口說道。我這才留意到這間宮殿並不是西宮宋皇後住的小院兒,而竟像是皇帝的寢宮。
我心思一轉,莫非他把我弄到那兒去是為了監視宋皇後?可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一是宋皇後已經失勢,二是他派任何一個下人都可以做這個工作,何必非要我去?除非……除非他早已知曉宋皇後和趙德芳私通的事,甚至還知曉了我也知道這件事,更加有把握我既不會泄密,也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才把我送到宋皇後身邊。也許是為了監視她,更大的可能是為了抓住趙德昭穢亂宮廷的把柄,好把這個實際上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至于死地。
想到這兒,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原來這宮廷,什麼愛與不愛,都無關緊要,每個人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而已。
我默默地把手從趙光義的手中抽出,低下頭,不再出聲。沒有必要再問了,再問下去,真相只怕會使大家更加難堪。
感覺到我的抗拒,趙光義的手開始微微顫抖。「流珠,你……你在怪朕嗎?」
我一笑,抬頭看他。趙光義,這個剛剛三十七歲的帝王,雖算不上俊俏,卻也英氣逼人。加上剛剛即位,正大權在握、躊躇滿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凜凜的威勢——獨一無二的權力的威勢。然而此刻,他竟然在我這樣一個弱女子面前誠惶誠恐,這情景,著實可笑。但對于我來說,這就夠了。
現在這樣,足夠了!
我盡量讓自己笑得嫵媚妖嬈,緩緩開口說︰「陛下能在先帝駕崩時保住我一條性命,我已經很感激了。現在——陛下畢竟又救了我一命,不是嗎?」
我主動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逐漸平靜下來。
「流珠,你——」有那麼一個瞬間,我在他的眼里看見一絲溫柔,但隨即,暴戾涌上雙眸,「那個賤女人,她的那些苟且之事,朕還沒有找她算賬,現在她竟敢這樣對你,朕要她的命!」
果然——他果然是知道的。
我按住他的手︰「陛下,少安毋躁——」
他疑惑的盯住我的眼楮。
我笑了笑︰「皇後犧牲自己的妹妹給先帝殉葬,並沒有什麼不妥呀?她這一舉止非但不應該受到責罰,反而應該受到嘉賞。至于那些所謂的苟且之事,你並沒有證據不是嗎?」
听完我的話,趙光義眼底的疑惑更濃了︰「流珠,她差點要了你的命,你竟然還替她說話?你……不恨她嗎?」
我搖了搖頭︰「不,我不是替她說話,我只是實事求是而已。況且我也不恨她,就像她其實也並不恨我。她只是嫉妒我的幸福,恨我的幸福。我們都一樣……」我盯住趙光義的眼楮,頗有深意地說,「只是,權力的天平,向你這邊傾斜了。」
听完我這番話,趙光義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在屋里來回踱著步,良久,方才開口︰「流珠,朕——越來越不懂你了。」
我又笑了,可是心里卻很沉重,不懂我——多少人說過不懂我?我自己又何嘗懂得自己?
「陛下,」我看向他,轉開話題,「經過這麼一鬧,以後,我又要以什麼身份在宮里生活呢?」
趙光義邁步過來,緊緊攥住我的手︰「朕要你做朕的妃子,光明正大地做朕的妃子。」
我吃了一驚,這個人,他竟敢如此我行我素、不管不顧嗎?
「陛下,你不怕在歷史上留下罵名嗎?」我月兌口問出。
他反而一笑︰「你剛才說的,權力的天平,向朕傾斜了不是嗎?何況現在,你是宋皇後的妹妹,而不是什麼‘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將永遠是後蜀孟昶的寵妃,這個罵名,不會由朕來背的。」
我心里又是一抖,手不由自主地哆嗦——這個宮廷,還有什麼不能出賣?
趙光義見我臉色一變,以為我身體不適,忙說︰「好了,你剛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兒回來,好好休息吧。今天你睡在朕這兒,朕去別的地方。」說罷,轉身離開。走至門口,又喚來幾個宮女,吩咐了些什麼,我卻听不真切。
我看著這華麗的宮殿,心里空落落的,不由自主回想起剛才的話。
是呀——宋皇後只是妒忌我的幸福。可是,我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