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趙光義搖著頭笑道︰「好伶俐的丫頭,皇後,朕以前怎麼從沒在你這兒見過她?」
李皇後笑吟吟地說︰「陛下當然不曾見過她,離夏是我好容易從別人那里要來的呢!她可會講故事了,我現在是一時一刻也離不開她了!」
「哦?」趙光義一挑眉,顯得興味更濃了,「你從誰那里要來的?朕也去要一個,閑時听听故事解解悶兒也好。」
「這想必不太容易了,」李皇後笑著說,「離夏原是‘違命侯’夫人的侍女,前日她進宮來請安,我見這丫頭實在讓人憐愛,便硬留下來的。陛下要是喜歡,讓離夏跟著陛下便是。」
李皇後的話雖然柔聲細語、不溫不火,卻不亞于在我心里扔下一顆重磅炸彈。「轟」地一聲,我撫著茶杯的手一抖。「違命侯」……她從「違命侯」夫人那里要來的離夏?!這麼說離夏真的去過李煜那里?!可是,如果小周後知道離夏是宮里的人,還剛剛死里逃生,怎麼會帶著她進宮呢?
不對——有什麼事兒不對!
我偷眼看向趙光義,他臉上似笑非笑,看不出在想什麼。還未容我細想,他又開口道,「想不到‘違命侯’竟有如此月兌俗的侍女。」
李皇後「哈哈」一笑︰「哪里呀,陛下,我要下離夏才知道,她原來也是宮里的人,還伺候過宋皇後呢。真真這麼一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竟讓我們給埋沒了。」
趙光義一挑眉,轉向離夏,「哦?你原來是宋皇後的人?怎麼會到‘違命侯’那兒呢?」
離夏見皇帝問她話,連忙跪下,「回陛下,奴婢原來在‘沁芳齋’伺候,後來宋皇後丟了金釵,非說是我偷的,便把我關入大牢,還要砍我雙手。皇上,我冤枉呀,我真的沒有偷金釵。」離夏說著,聲音里已帶了哭腔,不住地磕頭。
我听她如此說,心里「咚咚咚咚」直打鼓,雙手絞著手帕,幾乎把這不結實的絲絹絞得支離破碎。
趙光義一皺眉︰「朕沒有問你這個,朕是問你如何會到‘違命侯’府?」
離夏更害怕了,戰戰兢兢地說︰「多虧了賢妃娘娘,救我出監牢,送我出皇宮,還囑咐我去投靠‘違命侯’。哦,對了,我隨夫人進宮時,侯爺還囑咐我將一封信交給娘娘。」說著,她從懷里模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雙手呈給趙光義。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不對,有什麼事不對!可是——我轉眼向趙光義看去,他眸中難以自持的溫存已覆蓋上一層冰霜,讓我在夏末感覺如同墜入了三九嚴冬的冰河,從頭到腳冷徹透骨。
趙光義接過信,眼楮也不抬一下,轉手遞在我面前。我心里如萬把尖針在刺,我知道我不該接,也不能接,可是趙光義舉著信的手在堅持著。那信如同打在我臉上的耳光,無聲,卻響亮。
僵持了約有數分鐘,我終于顫抖著接過信,展開。里面寫著一闕《烏夜啼》︰「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的詞,但是,這不是李煜的字,雖然有幾分像。
轉瞬之間,過往的種種,猶如電影回放般在我眼前一幕幕掠過。趙德芳的無禮為什麼會恰巧被李皇後撞見?宋皇後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那麼在意一枝金釵?離夏為什麼會出現在坤寧殿?離夏——原來……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陰謀!從離夏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開始。
可是,我無法辯解。我該怎麼辯解?說我沒有救過離夏?離夏的事情只要想查,隨時會有一堆證人,到那時我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我沒有讓離夏去找李煜?趙光義怎麼能相信?何況還有這麼一封要命的證物——「信」!我與李煜保持聯系的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比與趙德芳私通的言之鑿鑿更令趙光義憤怒。李皇後什麼都沒有說,她只是制造了懷疑。但這懷疑,比什麼樣的憤怒都更要命。上一次,我已幾乎命喪監牢,這一次,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