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慶奴,我不能走,我走了,你必死無疑,這福寧殿里的人誰也活不了。」
慶奴一皺眉,「小姐,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考慮這些?離夏的事您忘了?這宮里的人,誰真正關心過您?」
我沉吟了一下,攥住她的手說︰「別人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行。慶奴,要走,我們一起走!」
「不行!」慶奴甩開我的手,堅決地說,「小姐,誰都知道我是這宮里您最信任的人,您不在,如果我也不見了,會讓人生疑的。小姐,這次您一定得听我的,您快點去吧,夫人在東門等著您呢!」說完,不由分說,把我推出殿外。
事已至此,我只好硬著頭皮往東走去。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太監、侍衛絡繹不絕,但在今天這個歡慶繁忙的日子,人人都有自己的活兒要干,誰也沒有注意我。太陽已經開始西斜,我看著自己逐漸被拉長的影子,腦子逐漸冷靜下來,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盛。
這件事實在太冒險了,中間哪怕出現一點兒紕漏,我、李煜、小周後都會有滅頂之災。還有,李煜的那些舊臣可靠嗎?倘若他們可靠,南唐又何至于亡國?即使我們真的能夠成功,慶奴又要怎麼辦?我怎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犧牲之上?
我的腳步開始猶疑不定,然而躊躇間,我已看見東門廣場稀稀落落停泊的馬車。今日來參加饗宴的王公大臣大多從南門進宮,只有少數離東西二門較近的臣子會從這兩門進入,所以這里停泊的馬車相對來說要少許多。
我打量四周,守衛士兵並未注意到我這樣一個太監,大約因為今日大宴,來來往往太監很多,他們已經司空見慣了吧。然而我心里還是忍不住打鼓,雙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挨個審視過馬車,我一眼看見其中一輛馬車掛著南唐特有的紗簾。我咬了咬下唇——真的要過去嗎?真的只要踏上馬車,駛出這皇宮,我和李煜便能夠廝守終身嗎?眼前閃過李煜蕭瑟的身影,我幾乎要不顧一切地奔過去。
然而抬起腳步,我的心卻倏然一疼。
——「流珠……我愛你呀!」眼前忽然閃過趙光義捏著劍尖抵住自己胸口時的狂熱。
一步。
——「從今天起,你不要再想逃開!」是趙光義的冷酷。
兩步。
——「因為你,流珠,因為你,我殺了我的親哥哥。」是趙光義的殘忍。
三步。
——「朕每天都命令自己不去想你,命令自己不去看你,可是朕……做不到!」是趙光義的脆弱。
四步。
——「流珠,朕這樣做,是在保護你呀!」是趙光義的心細如塵。
趙光義、趙光義……,為什麼全是趙光義?
為什麼?此時此刻,在我心中盤桓不去的不該是李煜嗎?
我心痛得幾乎要窒息,忍不住彎下腰捂住自己的心口。
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
「你在干什麼?」一個男聲忽然在頭頂炸響。
我一驚,血瞬間涌向大腦。彎著腰向前瞟去,眼前的人穿著侍衛的服裝。
冷靜——我告訴自己。
「哎呦……」我的手順勢向肚子拂去,「肚子疼,哎呦……」一邊說,我一邊慢慢舒起腰,臉上帶上痛苦的表情。
「你是哪個殿的?」眼前的侍衛並不放松,上下審視著我。
「劉青——你怎麼才回來?宴席散了嗎?」忽然,一個聲音從前方的馬車里傳出,帶著幾分慍怒。
是小周後。
「哎——」我趕緊應答,「夫人,宴席離散還早呢!」說著,裝作慌不迭地小跑過去。
那侍衛見此,以為我是小周後的侍從,便不再盤問,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