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美人,領旨謝恩哪。」一個太監提醒她。
她忽然流下淚來,叩伏于地︰「月容謝皇上隆恩——」
宣旨的太監攙起她︰「田美人,請跟我們走吧。從今兒起,您就是紫薇閣的主子啦,再不用在這兒洗衣服了!」
月容還有些不太相信現實︰「公公,皇上為什麼加封于我呢?」
「哎喲——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美人您天生麗質啦——」管事的太監像口里抹了蜜似的,盡揀好听的說。
月容想了想︰「公公,請您稍等一會兒,容我向眾姐妹告別。」
「嗨,這還有什麼可告別的?您可是去享福呢!更何況您現在身份可不一樣了,可不能再跟她們稱姐道妹了!」
月容點點頭︰「我有分寸,麻煩諸位到門口等我。」
那些太監魚貫而出,院子里忽然靜默下來,大家都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我心里更是百般滋味,不知是苦還是甜。
月容也不知說什麼好,緊緊拉著阿彩和我的手。
阿彩低著頭,囁嚅著,半天才說︰「月……田美人,您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月容流下淚來︰「紫薇閣就在前面不遠,大家有什麼難事,一定要去找我。」
可是滿院寂靜,大家都低著頭,默不作聲。
她過來想要抱一抱秋兒,可是秋兒明顯怔了一下,不著痕跡地躲開了。我看見月容頓了頓,尷尬地放下已經半舉的雙臂。
我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這院中碎裂。「 嚓」、「 嚓」,猶如花朵凋零時的瓣顫,不甘,卻又無奈。
我輕輕拉起她的手,默默牽著她走出院子︰「月容——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謝謝你這一個月來對我的照顧。」我看著前面等著她的太監隊伍,說,「出了浣衣局就不能再像在這里一樣,有了張婉儀的前車之鑒,你要知道,在後宮,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月容緊緊攥著我的手,淚水止不住地流︰「流珠,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知道,我能被加封,一定要謝謝你,真的,謝謝!」
我搖搖頭︰「月容,咱們都有各自的命運,談不上誰謝誰。大家都要好好保重。」
月容深深地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太監走了。
入夜,我們都听見紫薇閣鑼鼓喧天。那是皇帝臨幸的標志——而且是臨幸新人。
我獨自坐在院中,仰望星空,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我究竟是在干什麼呢?我究竟是怎麼了?
趙光義,為什麼要加封月容?會是因為我嗎?讓月容認識趙光義,真的是幫了她嗎?
腦子里一團混亂,我覺得自己把一切都弄得一團糟,包括這里平靜的生活。
忽然,我听見一個呼吸聲在頭頂響起。
我一回頭——是婉兒。
「你怎麼還沒睡?」我問她。
她一笑︰「那你呢?」
我沉默了,低下頭擺弄著地上的石子。
她挨著我坐下︰「其實,月容被封為美人,是因為你吧?」